“為什么會有這種感受？”
面對沈柒的好奇眼光，江檸輕輕笑了，隨口說道：“因為在過去的這個時候，我都在廚房里手忙腳亂，顧不上別的。”
“沒人幫你嗎？”
沈柒指的顯然是父母：“你指的是父母嗎？他們通常都忙于院里招待客人才無暇顧我。”
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江檸繼續說道：“不僅僅是元旦，連過年期間的飲食都是我一手包辦，十幾道菜再加上一大鍋米飯，我都完成了。
你覺怎么樣？夠酷嗎？”
“不夠。”
沈柒倚在椅子里，不僅沒有被江檸逗笑，甚至面露冷意，道：“在我看來，你家所有人都太過于依賴你。”
“他們根本不把你當回事，即使允許你上學，可能也只因每月兩千塊你打算寄回家的零用錢.“
“江檸，你有沒有想過要跟他們完全切割開來？“
面對沈柒出其不意的問題，江檸微微愣住，答道：“切割？“
“沒錯，就是要尋找辦法與他們簽訂協議，從此無論貧窮富有，你都與他們沒有半點兒牽扯。“
可能是沈柒語氣過于嚴肅，讓江檸覺得她的這一念頭是經過深思熟慮而來的，并非隨意說說。
“你這是認真的嗎？“江檸還是有些質疑。
“嗯，我很認真。”
沈柒回避視線，玩弄著薯片包裝袋，低聲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協助你。”
江檸側頭思索，似乎已經猜測到沈柒會提出什么樣的建議。
不出她所料，接著沈柒道：“我可以給他們一筆可觀的錢，類似于彩禮形式，但不是嫁妝，是為了換取你今后的自由。“
說完這句話，沈柒注意到江檸眼睛一閃而過的矛盾掙扎，雖時間短促，卻真實映在瞳孔里。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江檸還是輕輕搖頭，婉拒了沈柒這番提議。
“還沒走到那一步，我在學校的現狀也不錯，高考結束后可能會有更好的機會擺脫他們。“她聲音輕柔，仿佛費盡心思才說出這樣一句話。
實際上，聽到沈柒的那一刻，她的內心曾有所動搖。
沈柒說要為她與家人切割關系時，那份心動已經在她心里悄然涌現。
然而理智警告她，這樣做不妥。
就像沈柒深悉沈自山一樣，她也很明白父母的性格——自私、偏心、貪婪……
他們不會輕易放棄任何可利用的價值，直到將她榨干之前才可能放過她。
過去如此，此刻也不例外。
她可以忍受與親生父母的糾葛，畢竟從頭到尾都沒有選擇的余地，可這對沈柒而言不同。
江檸不想，也絕不容許讓這樣的“吸血鬼“群體接近沈柒。
......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真有需要幫忙的，記得告訴我。
那些錢給你的事，我隨時可以拿出來。“
見江檸態度堅定，沈柒便不再勉強。
既然兩人朝夕相處，她總有機會在事情發展到緊要關頭時出面。
沈柒陷入思考，拿起一罐飲料，突然意識到一個事實——
她似乎變得越發樂于插手他人的事情。
而且令她驚訝的是，對于這種轉變，她似乎并不抗拒。
年末晚會的壓軸節目，是一群女學生的合唱表演。
隨著這首經典的曲目悠揚響起，現場彌漫著和諧的氛圍，很多同學們都情不自禁地跟著哼唱。
沈柒也在低聲輕吟。
一開始，江檸聚精會神地盯著舞臺幾位在唱歌的女孩，但后來，耳邊傳來的熟悉旋律引得她不由側頭看向沈柒。
察覺到她的視線，沈柒歌聲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后很快便繼續唱了下去。
沈柒并不排斥江檸聽她的歌聲，反而很享受這種有他人欣賞的過程，因為在她心里，有人欣賞自己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
隨著尾聲漸近，班主任讓班長給每位同學分發新年的小禮物。“每人收到的都不同，你們自己確認一下姓名是否對上。”
班長站在講臺上大聲宣布。
于是，班里熱鬧了起來，大家互換禮物，分享喜悅。
“瘋了嗎？那是什么？我不看錯了的話！”
忽然，一位男生從座位上驚訝站起身。
全場立刻轉向他，每個人都想知道那奇特的禮品是什么。
男生一臉難以置信地從禮盒中取出一套全新的高一后期習題卷，竟然是本學期最后的版本！
周圍的笑聲立刻爆發開來：“哇哈哈，新年禮物居然是數學試卷，真是醉人！”
“我不得不說，兄弟，你太幸運了，提前這么多時間就可以做新學期的試卷！領先我們太多了哈哈！”
“說不定是期末你的數學表現太慘，老師不忍直視，直接給你安排下個學期的卷子當新年禮啊？”
男生無助地抓抓腦袋，帶著哀求地問班長：“班長，你不會告訴我...這真可能是班主任錯給了我江檸那份禮物吧？”
班長無奈地看著他，一副難以認同的表情：“我真的覺得這可能性不大。”
這時，哄笑聲再度掀起，人群中有人說：“認了吧！你是年級冠軍江檸，這樣的東西對她來說毫無意義！”
“沒錯，老師是在暗示你，下學期他要重點盯著你考試呢哈哈！”
“悲慘的是，你已經被數學老師盯上了啊！”
......
在眾人喧鬧的笑聲中，沈柒忽略了周遭的聲音，她側過頭，好奇地望向江檸手里的禮袋，悄聲問：“那么你的禮物是什么呢？”
江檸微微紅了臉，半揭開禮物袋的開口，沈柒看了一眼——里面竟是一個紅色的紅包。
沈柒開玩笑地說：“難怪只有第一才會有這種專屬福利啊。
確實，好學生都是老師的寶貝，即使是新年禮物，也和咱們的不一樣吧。”
江檸沒有應聲，只是下意識地緊握著手中的紅包。
她明白班主任是以給全體分禮物的機會，希望能接納這份關心。
江檸沒有拒絕沈柒的提議，相反，在離開前特地去找班主任表達了感激。
老師滿意地看著她，囑咐她早些回去休息，并告知她不需要留下打掃教室了。
放學后，沈柒邊走邊對江檸詢問，“你晚餐想吃什么？是在家還是外出解決呢？”
“回家吧。”
江檸低頭，看上去情緒不高，回應道。
沈柒略微歪頭，開玩笑說：“是因為覺得紅包錢太少讓你心情不好嗎？”
江檸白了她一眼，生氣地回答：“當然不是，我只是感覺老師對我太好了，讓我感到一時無從回報。”
“那就專心學習吧，畢竟你現在是年級第一，甚至有機會成為全省、全國的第一，只要你成績足夠優秀，對老師來說那就是最好的回報。”
說完，沈柒突然神秘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盒子遞給江檸。
江檸驚訝地看著，詢問：“這是什么？”
“你的新年禮物。”
沈柒將盒子放入她手中，依然插著兜繼續前行，但步伐比先前快了不少。
江檸并未覺察這一細微變化，打開盒子看見一枚精致的平安扣，便駐足了。
注意到她的反應，沈柒回頭看過來解釋：“最初打算給你實用性更強的東西，但幾天前和Lucy出去逛街看到了這個。”
“我認為很適合你。”
江檸疑惑不解：“為什么你覺得它適合我？”
“我希望你能平安嘛，這寓意不是很明顯嗎？”
沈柒揚嘴一笑，認真地說：“可別小瞧這塊玉，它非常靈驗，只要你每天戴著，它便會守護你的平安。”
最后補充：“況且這是真正的好玉，是從和田產出的精品，而不是市場上那些便宜的仿制品。”
江檸被沈柒的最后一句逗笑了，輕輕地將平安扣取出來，觸感細膩，這是她以往未曾體驗過的。
雖然不懂鑒定，江檸深信沈柒的說法。
因為她深知，沈柒說什么她都相信。
把平安扣仔細戴在頸項上，那冰冷的玉環位于鎖骨之間，反而給她的心境帶來了暖意。
因為這是沈柒贈送，江檸尤其珍惜。
她用衣物將其小心裹好，藏于衣服深處，抬頭對沈柒笑道：“謝謝你，我會一直戴上的。”
沈柒輕輕“嗯”
了一聲，滿意的目光在江檸頸間的細繩上游走，未作言語。
接著，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江檸突然開口：“等等，你提到露姐也買了禮物，她是給我買的嗎？”
江檸徹底愣住了，臉上帶著詢問的神情看向沈柒，似乎不知所措。“我們現在該怎么辦呢？”
沈柒察覺到了她的擔憂，微微一笑，說道：“不用擔心，露姐和我已經商量好了，我們并不期望你也要為我們準備禮物。”
“為什么？”
他回答道：“你的零花錢那么有限，不如用來給自己多買點兒喜歡的食物吧。
我不想讓你本就艱難的生活雪上加霜。”
但江檸仍然感到有些歉疚：“但我還沒機會補上你昨天的生日禮物。”
這時，沈柒困惑地問道：“生日禮物？不是你已經給了我嗎？”
江檸疑惑不解：“給了？我不知道呀。”
沈柒含笑地看著江檸，沒有直接回答，徑自走向他們租住的小屋。
江檸緊隨其后，焦急地問：“告訴我啊，我究竟給你什么作為生日禮物了？”
“你猜嘛。”
江檸一臉困惑：“我實在想不出來，我肯定沒買什么給你。”
“等等，難道是前幾天我幫你復習功課的那幾本書？那就不是禮物了！”
“或者這樣吧，明天我們可以去逛街，你告訴我你喜歡的東西，我幫你買。”
“你倒是說說呀…...”
跨年夜剛過凌晨，沈柒的手機收到了來自四位好友的祝福信息：楊露、付南澤、楊藝雪和寧姨的新年祝福。
沈柒一一回應“新年快樂“，然后抬頭，就看到江檸端著一大盤糖醋排骨從廚房出來。“你怎么沒給我回復新年的祝福？”
江檸眨眼，給沈柒盛了一碗飯，并回答道：“是你自己說餓了，所以我才給你做飯吃的啊。”
“那你為什么不發呢？”
“我一直都沒空看手機嘛。”
江檸面對沈柒責備的眼神無奈地笑了笑，轉過身走進客房，從書包中拿出手機，發了一條微信“新年快樂“給沈柒。“這算是補上了吧？”
沈柒不語，只是回復了一條“新年快樂“，滿意地點點頭關掉屏幕，嘟囔道：“真小孩子氣。”
江檸小聲嘀咕著，將清洗好的筷子放到沈柒面前：“來，這是你要的糖醋排骨嘗嘗看吧。”
語氣帶著些不耐煩。
“說得就像你不吃似的，看你肚子也不飽嘛。”
沈柒說著，夾了一塊排骨放到碗中輕輕一咬——味道相當不錯。
然而，她只是淡然地說：“感覺就是比寧姨的手藝略勝一籌，沒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沈柒再次想要再夾一塊時，江檸直接制止了：“你剛才不是說沒什么特別之處嘛，那就少吃點吧。”
“但我也說過你的手藝比寧姨還好呀，你怎么老是只聽后半句話不聽前半句嘛？“沈柒辯駁道，隨后佯裝又要拿烤排骨，江檸并未阻止，因為她晚上玩游戲到很晚，根本沒有吃晚飯，此刻肚子空空如也。
看著沈柒未動筷子，江檸也沒吃，想著待沈柒餓了再下廚還不遲。
結果沒想到這一等，直到如今新年的凌晨。
隔著窗簾，雖然看不到窗外煙花，但她可以聽見噼里啪啦的聲音。
沈柒察覺到江檸的目光時而投向陽臺上，她默默低頭繼續享用排骨，沒說什么。
飯后收拾，沈柒坐在沙發上，通過微信與楊露聯絡——
“露姐，你現在還能找到煙花買嗎？“
不一會，楊露回了消息：“你想現在去買？“
“對。“沈柒回應。
隔了一會兒，楊露回復：“這個點兒怕是不好找了，但家里還有點，你要不？“
“是什么樣的？“沈柒問道。
很快，一張照片傳了過來，上面展示多種樣式，楊露解釋：“各式各樣的都有，是我之前的顧客送的，要不要試試？“
沈柒瀏覽照片后，說道：“露姐，我可以請個跑腿去取，方便的話那兩個‘呲花’和噴泉煙花我想買下。”
“哎呀，你要就拿去唄，我自己也不喜這東西。“楊露爽快道。
“謝謝露姐。“沈柒表達了謝意，正準備關閉手機去找跑腿，又看到新的消息彈出：“你要拿這些煙花給江檸欣賞嗎？“
指尖輕輕停頓，沈柒終究誠實答道：“是的。“
...
半小時后，快遞人員來電告知煙花已放置在家門外。
沈柒未直接出門，而是走進客房，發現江檸仍在桌前專心學習問題，于是開玩笑般說道：“江學霸，假期也這么拼命，歇會兒唄?“
轉身看去，沈柒身上穿的已是外出外套，江檸有些詫異：“屋子里為什么要這樣穿?“
挑了挑眉毛，沈柒微笑答：“當然是帶你出門呀，一起走如何?“
江檸一臉疑惑：“這個時候還出去？“
“不然還能怎樣？外面應該不少人都在放煙花，難道你不想見識一下？”
沈柒循循誘導。
江檸心中的渴望被激起。
她點點頭，收起筆，走向衣櫥。
沈柒早就為她準備了一件厚厚的羽絨服。
直至現在，江檸早已習慣沈柒為她置辦衣物鞋帽，每次盡管拒絕，沈柒總會執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