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明知道對方不喜歡自己,路明非心中還是暗暗一痛。
那晨曦微光下近乎透明的女孩,仿佛背后伸出了一雙翅膀,飛向了潔白的天際,步入了神圣的天堂。
蘇曉檣瞪了他一眼,“陳雯雯,說實話我看不起你,但這不重要。給你打電話是想告訴你路明非沒事,他被推下湖后被好心人救了起來,現在就在我旁邊,要跟他聊幾句不?”
先是重物落地的聲音,如果沒猜錯,那就是陳雯雯摔倒在了地上。
死亡與離別,這是人類一生中最終極的話題,沒有誰能坦然的輕易得到答案,更何況一個還未成年的高中生。
緊接著她長長的一口嘆息,“不用了,謝謝了。”
蘇曉檣無聲的朝著某人說著唇語,意思不用猜都知道,‘看吧,我就說她知道你活著就沒事了。’
路明非都不知道小天女在這爭什么,微微撇過頭去懶得搭理她,絕不是想把對陳雯雯的關心也撇開。
那聲跌落,那聲嘆息,都是那么的令人心顫。
這讓蘇曉檣覺得無趣,“沒別的事我就掛了。”
陳雯雯卻連忙說道:“等等。”
按在關機鍵上面的蘇曉檣一愣,手指輕微的后撤,難道這次她又看走眼了?那個衰仔這么了解對方的嗎?
那還真是衰呀,但這才是現實,哪有那么多喜歡的人互相喜歡,喜歡的人喜歡別人才是常態,所以……她選擇喜歡自己。
“我跟父母商量了下,學校老師那邊也同意了,高三我要去別的學校。”陳雯雯聲音很是飄忽,“其實我也猶豫了很久,但路明非還活著我就松了口氣。對了,我這不是贖罪或者逃避什么的……只是,看到改變的他,我也不想原地踏步了。”
飛舞的蒲公英似乎找到了屬于自己生根發芽的地方,但那會不會是虛假的呢?
路明非硬著頭皮湊到手機前,“確定不是為了安心對我說的?”
對面明顯驚訝了一聲,這才接著道:“嗯,我之前其實一直很迷惑,就像是杜拉斯,但我現在已經決定了。”
《情人》里的女主角,年少因為支離破碎的家庭,迷茫在金錢與地位中奉獻了自己的童貞,甚至還因此迷上了那位身份尊貴的華裔公子,她一直強調這是金錢與性的交易,卻在70歲高齡醒悟過來。
這是愛情,卻因為各自身份的不同,權貴與平民的差別,白種人與黃種人的對立,從而錯過。
“我其實一直在模仿書中人,可書中人終究不是我。”
這是在說她一直在模仿那位杜拉斯嗎?路明非無從得知了,電話的忙音在三人中間輕輕回響,那也是對方的決意。
蘇曉檣不甘心的咬住下嘴唇。
路明非擠出了一個微笑,“看來你輸了。”
“哼。”
老唐有些摸不清頭腦,但這玩意兒他摸不摸得清也沒什么關系,戀愛什么的跟他是絕緣體好吧!
他眼紅的看著路明非,感情之前在網上跟他說的事情全是假的,全在騙他的同情,這兄弟不要也罷。
啊啊啊,還什么叔叔嬸嬸不待見的寄生生活,你這不是鶯鶯燕燕環繞的現充嗎?!
“陳雯雯選擇轉學是我輸了。”蘇曉檣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但我可沒說輸了賭什么。”
“小天女,你不講武德!”
“嘻嘻嘻……小小路明非還想翻身。”
蘇曉檣踩著歡快的小步,明明只是簡單的校服,在她身上卻像是蝴蝶的華麗翅膀,讓人流連忘返。
她是不是比以前更加活潑了?兩人之間的關系似乎也在無形中拉近,以前他們可沒有這么融洽的交談過。
如果是在昆山之前……路明非如是想道。
他沒有抱著任何心理期待,輕輕笑著跟了上去,還向著后方賊眉鼠眼的老唐招了招手。
不知何時,午間的太陽已不再火熱。
最后還是蘇曉檣愿賭服輸請的午餐,把老唐那個餓死鬼填的飽飽的。
路明非心想他吃這么多怎么不漲死。
下午的時光倒是比較無聊,值得一提的是音樂課上的老唐,這家伙絕對是沒有摸過樂器的,彈出來的聲音比路明非還要差勁,整個就是自嗨,而且還是不知悔改的那種。
音樂老師頭疼的從上課糾正到下課,差點都要懷疑自己到底學的是什么音樂。
鋸子拉鐵錘都不足以形容老唐的音樂,到了后面更是發展成了鋼鋸砍鐵樹,以其恐怖的破壞力和響聲占據了整個音樂教室,說是聲波武器都不為過。
就這樣黃昏到來,還在背誦公式的路明非心中忽然一悸,他迅速起身望向東邊,熟悉的酒紅色秀發從眼底浮現。
這種感覺很熟悉,是繪梨衣!
怎么回事?為什么他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而且好難過好難過,難過的如同被淚水淹沒了。
繪梨衣也會這么難過嗎?那個純潔的女孩應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才對。
他想起了上次那個神出鬼沒的路鳴澤說過的話,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她是一體的,這樣的悸動代表著她現在的心情很是不平靜。
就像船上時的他一樣。
繪梨衣出了什么事?路明非心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怒火,他不管,無論是誰都不能傷害她!
那股從心底忽然冒出來的恐懼,繪梨衣怎么可以產生這種恐懼的心理,她在遭受著什么?!
說了要保護她的,怎么可能退縮啊。
日與月交替之處,一道極長的亮斑閃亮,那像是一把刀,切開了火紅的云朵,切開了昏暗的蒼穹。
也是路明非的決意,他要教訓那些敢欺負繪梨衣的人!
路明非眼睛一閉一睜,他感覺到了眼眶的濕潤,眼前一切都是模糊的。
他抬起白皙的手掌,帶起了一條又一條冰冷的線條,最終還是擦過眼前,帶走清澈的淚水,將面前的一切清晰的收到眼里。
冷灰色的器械,蒼白的輸液管,紅黃相間大大的警示標志,銳利無比的針頭,紅色的血袋,毫無感情的白大褂……
身體很虛弱,很虛弱,無力到她剛才抬起手掌就已經用盡了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