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很快就看到了姍姍來遲的楚師兄。

“預定的用餐時間是在晚上，我們有一整個下午的時間精心挑選。”他二話不說就載著路明非奔向市中心。

按路明非的理解就是CBD區，他之前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在那里的人們永遠精神抖擻，渾身名牌，永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和想去哪里，從不迷路也不無所適從。

作為一個沒有存在感的人，路明非很羨慕，誰都想為了什么崇高偉大的目的而活著。

在游戲里不能當英雄也要當魔王，沒人想當那種只會在鐵匠鋪前來來回回走直線的npc，玩家不管點他千次萬次，他只會重復地說‘這里的刀劍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叔叔家借住的時候，他就時常坐在天臺遙望著霓虹燈光如海潮的市中心，覺得那里根本不在現實世界之中，只是空虛的海市蜃樓。

但他終于有了一個機會去融入那眺望了許久的光明。

他坐在保時捷的副駕駛座上西裝革履，冷俊的師兄一腳把油門踩到底，整個cbd區的燈光映在锃亮的車身上，路明非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駕臨’cbd區，而不是像只飛蛾隔著玻璃向往屋中的燈光。

這些燈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相比于楚子航早上準備的衣服，現在挑選的明顯更加合身，也更加襯托他的氣質。

“不行？那去下一家。”楚子航看到了路明非皺起的眉頭。

不是不行，反而是太好了，好的簡直不是路明非本人。

路明非摸了摸手腕上的表帶，這都是那些有著閑錢用來炫富的人才佩戴的，他之前就暗地里嘲諷這些人就是人傻錢多，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躍升到了這個階級。

還有身上的衣服，牌子他認不全，不過款式雖然簡單，甚至可以說是很樸素，但衣料的質感絕對比十幾塊的地攤貨好，最主要的當然是店內標簽就沒有少于4位數的。

路明非看著鏡中的自己，那仿佛像是在另一個次元，他的父母早早就獲得了研究成果，享譽國內外，功成名就后一心一意陪他成長。

如果忽視掉眼底那一抹不可抹除的悲傷的話。

不，那不是自己。

路明非看著鏡中的少年，少年看著鏡外的楚子航。

“師兄的眼光肯定沒得說。”奮起反抗的水母最終淹沒在了波濤洶涌之中，“這衣服是挑給跟我身材相近的親戚嗎？”

“我沒有親戚。”楚子航淡淡道，他看著面前的少年，少年骨子里的那股不自信毫不掩飾，頗為頭疼的嘆息了一聲。

如果他能自信起來的話。

按理說在今天又是專業造型師又是名貴品牌，只要不是底子太差，再怎么弄也能整出個熊樣。

路明非也不失所望，可他居然依舊不自信。

“這是專門給你挑的，你不是說明天有一個社團活動要外出嘛。本來我的衣服你穿起來就有點走形，我早就想帶你出來買了，正好趁這個機會一起。”

路明非嘴角囁嚅，他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師兄了。17年以來，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無微不至的關心。

這就像楊過遇到小龍女，之前在郭家受到的欺辱，在全真教受到的不公，一下子就有了意義。

意義不是受苦，而是那種感情。

呃……要不別小龍女了吧，拜為義父的歐陽鋒也不錯。

楚子航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關系在路明非心里變了又一遍，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再掃兩家店吧。”

他就像是個機器人，說到做到。

楚子航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家的確有錢，但從沒有這么大手大腳過，更何況對象是這個記憶里很深刻卻只是一面之緣的男孩。

可他有一種沒來由的親切感。

本來這只是可有可無的觀察人物，但他又是花大力氣打造受歡迎的外形，又是委托學生幫忙輔導。

“喜歡意大利菜么？”楚子航問。

他不知道自己內心是否是圣母，還是單純的可憐同情這個記憶中的小學弟，不過他人還不錯不是。

“沒吃過。”路明非搖頭。

“奶酪、披薩、炸雞、牛排、通心粉什么的，意大利菜是法國菜的前身，講究原味，喜歡用橄欖油、黑橄欖、干白酪、西紅柿、香料和marsala酒調味，他們的風干肉和臘腸很好。”

路明非不知道這話題的含義，于是點頭，“我喜歡吃肉。”

楚子航點了點頭，將手中的iPad遞了過來，“aspasia餐館，今晚去那里吃飯。”

路明非相信師兄只是不想把自己丟回別墅一個人弄飯，事實上這些天他的伙食全由學校食堂和師兄承包，絕對不是跟女生兩人獨處顯得尷尬。

師兄這樣的風云人物怎么可能會呢。

晚餐餐館的原身是解放前法國商人的一棟洋房，現任老板買下來之后重新裝修，保留了老舊的榆木地板，四面墻壁全部砸掉換成落地窗，屋子和屋子之間打通，樓板也都砸掉，抬頭就是挑高八米的穹頂，近一百年歷史的舊木梁上懸著一盞巨大的枝型吊燈。

“師兄你真不介意嗎？柳淼淼肯定是想單獨約你的。”路明非絲毫不把賣師兄當一回事，甚至有點想多賣幾次，眼神飄忽的像是在看哪一條道路能最先離開。

在他們左手不遠處豎插著一艘巨大的古船，船首直頂到屋頂。那是一艘明朝沉船，aspasia打撈上來，別出心裁地用作酒柜。

右邊是一扇巨大的窗，窗外是林蔭路，林蔭路外是小河，顯的這個環境很是清幽淡雅。

“所以叫上你。”楚子航淡淡抬手捉起某人的衣領。

楚子航緊張了，路明非無比肯定，他稍微側過頭就看到了僵直的臉龐，那不同于以前的冷峻，他第一次知道那個無所不能的師兄也有不會的事情。

說起來楚師兄的確從無緋聞，難道他的弱點就是女孩子？路明非凝視著他。

柳淼淼踏入餐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