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吳越住所離開后，江源有些恍惚。

魔功的真相，令他不寒而栗，也讓他那本來有些蠢蠢欲動的想法徹底被抹去。

并非是單純的根基不穩固這種簡單的問題。

而是往后每一次境界突破的渡劫都會被人為操縱的可怕結果。

像李長明那樣，妄圖通過短暫修行魔功提升修為后，重返正道的路子，完全是癡心妄想。

江源側面打聽了一下李長明近來交往密集的人。

結果如他所料。

李長明性子陰騖桀驁，來往好友很少，唯獨和內門師兄吳越交往頗為密切。

收斂心思，江源回到屋中，日常修行之后，等到了顧清月的到來。

……

“那個人，叫吳越嗎？他沒有修行魔功的痕跡。”

顧清月聽完，立刻否決了江源的揣測。

她無比確信：

“修行魔功之人，若是在我眼前，必不可能瞞過我。”

這讓江源陷入了更大的困惑。

不是吳越的話，那個引誘李長明修行魔功的，又會是誰呢？

“這不是你需要擔心的事情。”

顧清月反倒顯得很隨意。

弟子之間，都傳她嫉惡如仇，斬妖除魔無數，眼下看起來，倒也不是都屬實。

“修行魔功之人，早晚會因此自食其果。”

江源忍不住反問：

“可若是因此有其他弟子遇害呢？”

顧清月看著他，有些不解：

“那與你何干？”

江源沉默了一陣。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確實有些過于心急了。

他這是一個下品凡靈根的外門弟子。

對他而言，最重要，不是去管什么誰暗修魔功，而是盡可能變強，為了黑山之行，做好準備！

“我明白了。”

顧清月也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

總之，只要江源別去追查什么魔功一事，就足夠了。

她平靜道：“脫衣服。”

“啊？”

江源一時間錯愕看她。

“你那門鍛體法不是需要吸納月光嗎？不需要脫衣服嗎？”

“那師姐口中的試驗？”

“不急，先幫你把體質打磨一下。”

顧清月眼中透著危險的意味。

“否則，太弱了，你撐不住。”

嗯？不是說不危險的嗎？

江源感覺自己好像上套了。

……

“你修行的那門煉體法，我雖不知具體，但觀你行功，也能略知一二。

“月亮也被稱為太陰，其中力量萬千，但最為標志的還是三種。

“其一，便是陰陽兩極中的陰屬，與冥界死靈之力相近，但更為純粹。

“其二，則是光明，亦或者，更嚴格來說，是偏轉之光。側重于精巧，而非大日之爆裂。

“其三，也就是你用來淬體的，乃是寒意。月為廣寒之宮，其中寒意與極北凜川不同，是一種更近于‘空寂’的寒。”

顧清月眼界不低，光是看著江源煉體，便能判斷出其中原理，做出指點。

“至于如何幫你……”

她素手攬天，周遭一瞬間暗了下來，只剩眼前江源的周邊越發明亮。

都說月光如水，那此刻在江源身邊，就是凝結到近乎實質的月光漿糊。

江源一瞬間感覺到自己的體溫都降低了兩度。

仿佛此刻，不是身在人間，而是孤身立在月球之上，遙望著空寂宇宙。

無需主動吸納，寒意便自發向體內滲透著，侵染骨肉。

“屏息凝神，專心吸納。”

一聲低喝，讓江源被寒冷凝固的神魂猛地清醒了一下。

他立刻擺出架勢，用靈氣牽引著寒意淬煉自身。

但月華太濃了，只是稍一引導，便點燃了全部。

他面色一陣青一陣紫，刻骨的冰寒帶來的是極致的痛楚。

顧清月就這么看著他，明眸中不自覺流露出一絲羨慕，乃至有瀲滟波光泛起。

兩個時辰后，渾身打顫的江源自那個月華凝聚的白繭中被拉了出來。

“明天繼續。”

顧清月故作平靜地說了一句，快步離開。

江源渾身無力，后仰倒在地上，望著頭頂月光，竟不禁渾身一顫。

在那種溫度下，血液都被凍結成無數細小的冰棱，它們深扎在血肉中，像是無數鋒利至極的刀片切割著自己。

這種折磨，堪比千刀萬剮的凌遲。

如果沒有顧清月時不時的提醒，助他保持神智的話，他恐怕真的會被凍死在里面。

但提升同樣是巨大的。

這短短兩個時辰的修行抵得過平日里一月。

也就是說，如果按照這個速度，原本需要三年的月寒古體一層，只需要三十多天就可修煉圓滿。

比起顧清月許諾的十倍，還要更快！

哪怕比起那些書中半年修為第一層的天才，也是快上數倍！

江源躺了許久，直到感覺到口中不再涌起血沫，才起身回到小屋。

小屋桌上放著一道符箓，新鮮畫好的。

是顧清月之前用過的那道治療符箓。

江源想了想，將它收入懷中放好。

這玩意可是連當初被李長明重傷瀕死的自己都能立刻治好的。

現在用，有些過于浪費了。

留下來，日后說不定會成為某次危機時的救命稻草。

……

次日。

“你沒看到那張符？”

顧清月臉上首次出現了毫不掩飾的不滿。

江源想了想，沒有隱瞞：

“我覺得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所以沒用。”

“你覺得恢復好了？”

顧清月重復了一遍這句話，眼中多了兩分戲謔。

“既然如此，來吧。”

重新被關進月光之繭的一瞬間，江源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當然仔細檢查過自己的身體，確定恢復到了至少八成，才敢這么決斷的。

但直到那熟悉的寒意侵入骨髓，他才真正明白了顧清月留下符箓的用意。

的確，他體內那些寒意造就的凍傷已經完全恢復了。

可有一點，是他無法察覺的。

那就是那些血液凍結后細小冰棱在體內切割出的細小創口。

這些創口并不會造就疼痛，也不會帶來任何不便。

甚至，如果不去管它，最多三五天，便會自行恢復。

但這一切的前提在于，江源第二天沒有繼續這種煉體。

一旦進入類似的極寒環境，這些細小的創口就會再一次被撕扯開來。

連帶造成數倍于之前的痛楚。

那是真正的，痛到失聲的狀態。

江源自詡意志力不算差，依舊在進去的第一秒就開始了求饒。

太痛了。

繭外的顧清月卻只是看著。

那雙清冷的眼眸，似乎在告訴他：

萬物皆有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