獰笑的頭顱比他手上靈刀更早落下。

李長明甚至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死了，無頭的身體依舊沿著慣性前進。

尸體最終跪倒在江源面前，被體內升起的蒼白火苗吞噬。

在他身后，是一位身著素衣素裳的女子，肌膚勝雪，腰肢纖細，于此月光下，美到不似凡人。

正是道天宗內門大師姐，顧清月。

她今日并未穿鞋，衣裳下擺露出半截晶瑩如玉的小腿，赤足站在地上。

身后那異于常人的雪色長發垂到足尖。

地上有些尖利的碎石扎在嬌嫩的足心，無法造成任何傷痕，但疼痛感卻清晰強烈，宛如鈍刀剜肉。

她一步步走向江源，敏感度遠勝于常人千百倍的身軀，清楚感受著痛楚。

這讓她愉悅。

直到走到江源面前，有人御劍趕來。

正是吳越。

他來的比李長明預計得快不少，但依舊太遲。

看到顧清月的一瞬間，吳越有種扭頭就走的沖動。

真的惹不起。

好在他冷靜了下來，看了兩眼現場的痕跡，自然明白了發生的一切。

顧清月殺了李長明。

還好還好。

他還以為顧師姐也……

念頭一閃而過，吳越心中惶恐，立刻認罪：

“大師姐勿怪，是我看護不全，未能提前察覺有人暗中修行魔功，才害得江師弟有此一劫。”

顧清月瞥了他一眼，腦海中只閃過一個念頭。

“誰？”

算了，她懶得管。

“那你自己領罪去，別來煩我。”

吳越深吸一口氣，本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看了看奄奄一息的江源，又想到自己那張不知真假的地圖，怎么都沒能下得了離開的決心。

“追責我自是不會逃避。但江師弟現在情況危急，可否先讓我先帶他前去療傷？”

“不行。”

顧清月頭也不抬，一邊說著，一邊用靈氣凝結成繩索，纏繞在江源身上，將他拎起。

“他是我的。”

渾然不顧，一旁吳越的面色已變得無比難堪。

……

江源一直意識清醒。

只是傷得太重，周身的每一塊骨頭都被李長明敲斷，想要說句話，都成了奢望。

月寒古體的力量正在緩慢修復體內的傷勢，接續斷骨。

但這個過程極為緩慢。

顧清月和吳越的話，都傳入了江源耳中。

他自然也知道了這個雪發女子的身份。

說實話，比起完全不了解的顧清月，暫時他還是更愿意相信吳越。

但吳越完全不敢得罪顧清月。

江源只能眼睜睜看著顧清月就這么拎著自己，回到那間冰封的小屋。

靈氣化作一陣暖風，吹去所有寒霜，連帶其中冰凍住的古一塑黎浩兩人也都灰飛煙滅。

然后她熟稔地從儲物戒中拿出符紙和靈砂，開始書寫起來。

不消片刻，顧清月拿著一道符箓貼在江源眉心。

一陣暖意從體內流淌而過，斷骨重連，經絡蘇生。

一切傷勢都已經痊愈。

江源剛想表達感謝，就聽顧清月悠悠道：

“承蒙惠顧。回春符五百下品靈石，救你一命姑且算作一千下品靈石，以及，這間屋子本是我的，你私自占有，須得補我五百下品靈石。合計兩千下品靈石。

“當然，如果你愿意用中品靈石結賬，我可以給與相應優惠，十九顆便可。”

啊？

江源連忙反駁：

“同門互助，本是應該，師姐怎能如此市儈？

“況且，單就這間木屋，何以收取五百靈石的天價？師姐莫要誆我！”

顧清月那張精致如人偶般的臉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當然，若是師弟愿意配合我完成一個測試。之前所提的那些，都可不計。我還能給予你一些額外的報酬。”

像是擔心江源有顧慮，她立刻補充道：

“放心，這個測試，對你而言，不會有任何害處。”

江源聞言一愣，狐疑地看向她。

聽得出來，這才是顧清月真正的打算。

可這個測試，聽起來就相當可疑啊。

猶豫之際，顧清月開口，清冷的嗓音破天荒帶著些魔女蠱惑人心的意味。

“能幫助你的煉體之法，速度加快十倍的報酬。”

江源猛地抬頭：

“一言為定！”

顧清月飄然離開，只留下一句話：

“既然如此，明日戌時，我再來尋你。”

……

當天晚上，江源聽到秘聞。

【李長明雖死，但給他種下魔種，引誘他修行魔功之人，依舊還在道天宗內，還在靈空峰上。】

他一夜難眠。

天剛剛亮，便匆忙起身，來到吳越門前。

吳越見到江源，面露喜色。

他還擔心江源被顧清月帶走后，自己的機緣會出現變數。

眼下，既然江源主動找上來了，至少說明兩人之間的約定依舊有效。

他熱情地將江源迎進屋。

“吳師兄，關于李師兄入魔一事，你怎么看？”

這個問題讓吳越沉思許久。

“江師弟，可曾了解，為何我們道天宗嚴禁弟子擅修魔功？”

江源皺眉：“難道不是因為魔功會影響神智？”

吳越搖頭：

“這還只是其一。

“最重要的是，魔功的本質乃是獻祭之法。”

“獻祭？”江源默念兩遍，咀嚼出了一些意味。

吳越輕嘆一聲，將自己了解的部分，一一道來。

如他們道天宗這樣的正道宗門，修行的功法無論形式如何，都逃不過一條吸納天地靈氣，化為己用。

境界低下時，平穩無憂。境界高后，就需要渡過天地雷劫。

天地無私，這是對所有人都公平的。

而魔宗的修行之法不同。

他們的修行本質，是以功法和境界最高的“魔主”聯結。

然后以血肉靈魂等作為獻祭，換取“魔主”賞賜的力量。

修行速度固然很快，但每逢境界突破，都會被“魔主”盯上，降下自內而外的劫難。

如果渡不過，就會被“魔主”連同靈魂肉身一并吞噬掉。

也就是說，所有修行魔功之人，本質上都是那門功法的最強者，所栽種的靈藥。

這也導致了魔門強者稀少。

因為一旦修行魔功的人境界太高，威脅到了“魔主”，便會被無情吞噬。

只有極少數的絕頂天才，才能在境界被限制的情況下，反殺“魔主”，登臨最強。

“也就是說，正道前期進展緩慢，但未來上限更高。魔功前期進展迅速，但越是境界高，反而越有被吞噬的風險。”

江源如此總結。

“可大部分人資質平平，正道的上限無法觸及，魔功反而成了他們的指望。”

吳越聞言輕嘆一聲：

“他們不知道的是，修行了魔功，與魔主的聯系就永遠無法切斷了。

“所以，只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