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來看看。”

江源想了想，沒有直接拒絕，也沒有直接同意。

這讓季更為不滿了，恨得牙癢癢。

“我救了你的命！你都不信我！卻愿意把自己的命賭給一個完全不知道是誰的魔主？”

江源倒也沒想這么多，解釋道：

“且不說我不一定會修行這門魔功，就算修行了，它真的有了魔主。

“一來，那位魔主不可能會一直盯著我。

“二來，日后若是境界高了，想要掙脫束縛，殺死他總比殺死你要簡單得多。”

季若有所思地點頭，明亮如星的眼睛眨了眨：

“原來你是不想殺我。”

“你要這么說，也行。”

江源不置可否。

雖然他原話分明是難殺，而不是不想殺。

季眼眸稍彎，似乎頗為受用。

“既然如此，你聽好，這門功法名為《森羅萬象》，其真意便在于……”

江源認真聽著，忽而一個愣神。

新的一天到了。

而他耳邊傳來的秘聞，如此說道：

【世間只知萬法道錄乃是正道第一功法，包容萬象，卻無人知曉，逆運萬法道錄，可成吞天魔功，亦是絕品魔功。】

“不用說了。”

他打斷了季的傳法，露出笑容。

“我好像，知道該修行什么了。”

既然秘聞中提及了無人知曉，也就說明吞天魔功無人修行過，更不可能存在魔主。

而作為包容萬象著稱的萬法道錄，逆運之后產生的吞天魔功，聽名字應當也有著極強的包容性。

這才是真正安全地化解禁忌之力的鑰匙！

季有些愕然地望了江源兩眼，狐疑道：“剛才發生了什么？”

她可是親眼見到江源這些天來的瘋狂嘗試的，如果他真的有什么辦法，應當早就試過了。

不太可能突然想起來。

只有可能是，在她傳法的時候，發生了什么。

江源當然不會告訴她秘聞一事，只是簡單提及自己想到了一門已經徹底失傳的魔功，想要試一試，可否用來吸納禁忌之力。

季對此肯定是不信的。

如果真有這么一門功法，他應該在自己提出建議時就想到了，不可能在自己傳法傳到一半時突然想到。

她深深望了江源兩眼，心中不免有了一些猜測。

江源則是迫不及待地開始了第一次嘗試。

萬法道錄的功法，以溫和包容出名，如同娟娟暖流，潤物無聲。

而一旦逆運，其功法瞬間變得狂暴無比，帶著將世間一切煉化己用的霸道。

江源第一時間便氣血沖上頭顱，鼻腔之中兩汩熱流涌出。

他立刻收功，搖頭輕嘆：

“不愧是吞天魔功！”

第二次，他便掌握了火候，運轉吞天魔功時候，需要比起萬法道錄慢上三倍左右，方可控制在不傷及自身的程度。

有著萬法道錄的基礎，魔功入門極快，轉瞬間便完成了練氣一層的突破。

隨后，才是真正的重頭戲。

江源深吸一口氣，內視己身，開始操控著那一縷魔氣向著漆黑的禁忌之力而去。

誰料只是剛剛接觸到，那縷暗紫色的魔氣，就像是餓了許久的乞丐，看到一桌美食一般，瘋狂地沖了上去。

它貪婪地吞噬著禁忌之力，身體飛速漲大起來。

江源能感覺到自己的魔功修為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上漲。

練氣一層、練氣二層、練氣三層……

季察覺到江源的氣息波動，面色一喜：

“你成功了？”

江源顧不得點頭，因為他體內魔氣飛快膨脹，與之前苦苦修來的靈氣已經開始了內戰。

這番畫面，他曾在一個人身上見過。

那個人叫作姬廷，他最后死得很慘。

江源試圖控制著魔功修為的飛速上漲，但發現早已來不及。

魔氣已經盤踞在丹田之中，挖出一塊禁忌之力的空洞，徹底安家。

它瘋狂向外蠶食著，帶著江源的魔功一舉來到了練氣圓滿，與正道修為并駕齊驅。

看著江源臉上一面青一面紫的，季頓時察覺到不對，眉頭緊皺：

“不行！你修行的這個魔功太過霸道了，壓根容不下體內其他的力量。

“快點放棄正道修為！將它喂給魔功，順勢筑基，否則你會被這力量活活撐死的！”

她急促地說道，心急如焚地從神像之上一躍而下，將手按在江源額頭，想要幫他梳理力量，又猛然間意識到自己此刻太過虛弱，無法做出有力的干涉。

她用力咬著下唇，有些自責。

這點是她沒有考慮到！

沒有想到江源的魔功居然有如此強的吞噬性，以至于迅速吞噬了過多的禁忌之力不說，還要與原本的正道靈氣對抗。

一般的魔功，哪怕吸納了禁忌之力，也會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煉化。在這段時間，江源便可以將其納為己用。

可現在，太快了。

快到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江源此刻算是體會到了正魔兼修的痛苦。

但他并不打算聽從季的建議。

因為他比起季更了解自己此刻的身體狀態。

吞天魔功太強了，強到壓根不顧他身體能否承受，就要一口氣吸納所有的禁忌之力。

如果不是還有萬法道錄壓制著的話，它恐怕能將所有禁忌之力在一個時辰之內吸納完畢。

到時，他會成為一個金丹期，死的。

所以不能放縱它，反而要壓制它！

他咬了咬牙，調動靈氣沿著魔氣留下的空洞回到丹田。

隨后，開始鑄造道塔。

他要在此刻，筑基！

察覺到了江源的意圖，季面色大變，立刻喝道：

“停下！此刻若是以靈氣筑基，只會讓你體內正魔之爭永無止盡！

“你體內靈氣有限，而魔氣有著禁忌之力補充，滅而又生，必敗無疑！”

江源忍著痛，眼中透出一絲決絕的瘋狂。

“那就將它們分開來！”

以丹田為界，靈氣上浮，鑄成道基，再登層樓。

魔氣下沉，化作幽冥地宮。

曾經與生討論過的瘋狂之法，一字一句清楚在腦海中浮現。

如今便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契機！

季那焦急的神色逐漸變得凝重，她看出了江源的打算，心中掀起洶涌波濤。

縱使以她的眼界，也從未聽說過筑基可修成雙重道基的。

常人所謂的正魔兼修，要么，只是以一門粗淺功法暫作偽裝，實則根底隱藏很深。

要么，就是正道入魔時的尚未完全轉變的臨時階段。

如江源眼下這般，真的要將兩道并駕齊驅，委實是聞所未聞！

道塔修成，魔宮落地，二者之間的分界處，卻時時刻刻還在糾纏不休。

江源瞬間明白過來，他與生先前的猜想有問題！

正魔之間，必須有第三種力量來平衡一切。

他腦子飛快轉動，想到了唯一的解法，立刻從儲物戒中取出一顆碩大的赤紅眼珠，將煉化縮小之后，吞入肚中。

蛟龍眼！

那位前輩曾將仙人斬落的蛟龍血氣凝聚其中，江源只是剛剛吞入腹中，便感覺到自己渾身熾熱無比，宛如血液都要沸騰。

他拼盡全力將血氣引到丹田，只見一條昂首而立的青色蛟龍虛影呈現，龍威赫赫。

但這并不足夠，貿然引入第三方的力量，并未能夠讓戰斗平息，反而演變成了徹底的亂戰。

江源渾身皮膚被狂暴的血氣牽引，無數道血痕撕裂開來，頃刻間便化作了一個血人。

他咬著牙，望著靈氣湖泊中亂成一團的三方力量，腦海中猛地閃過一張圖片。

太極！

顧不上考慮是否有用，他本能地開始了嘗試。

靈氣，魔氣牽引著組成兩條陰陽魚的形狀，而其中分界，則是那條青色蛟龍昂首而立。

隨著太極圖成型的一瞬間，他的失控的氣息瞬間穩定了下來。

靈氣，魔氣安然處在各自的地盤。

唯獨那條蛟龍桀驁不已，昂首而立。

充盈的血氣，依舊在沖刷著他肉體，以一種近乎殘暴的方式摧毀重建。

這一刻，江源算是徹底明白為何那位前輩刻意強調了至少筑基期才能煉化蛟龍眼。

若是練氣期煉化，恐怕已經爆開成為一團血霧了！

哪怕如今，江源依舊忍受著難以想象的痛楚。

他意志昏沉，熾熱的巖漿在血管中流淌，將他整個身子都要燒焚融化。

就在這時，唇邊傳來一陣溫涼的氣息。

如同燥熱夏日中的一陣涼風，江源近乎本能地渴求著更多。

直到一切平息，他滿身是血地睜開眼，身上沒有半點傷痕，新生的肌膚白嫩無比，又蘊藏著無窮力量。

他眼中精光一閃而過，一股純正平和的強悍氣息便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隨后，他氣質一變，原本有些淺褐色的眼瞳瞬間變為漆黑一片，宛如一個無底深淵，只消看上一眼，便不自覺沉淪其中。

他望向季，只見這位紅衣少女又坐到了三面神像之上，側過臉，耳根有些微紅，不愿看他。

她聲音帶著些輕顫，又故作平靜道：

“你怎么樣？”

江源識趣地沒有提溫涼氣息一事，而是仔細感受了一下自身的變化。

最明確的感覺，便是強。

比起之前強上太多了。他本就是肉身筑基、神魂筑基之后的天品筑基，如今有著仙門道塔與魔門地宮的雙重加持，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肉身強度翻了數番，幾乎將月寒古體直接推到了第二層圓滿。

而體內龍血之力還未完全煉化，依舊殘留著大量能量積蓄在血肉細胞之中，只等進一步的吸收。

神魂上也是有了十足長進，九寶煉神決進入第二層，可以開始選擇第二項神魂法寶了。

萬法道錄的靈氣，與吞天魔功的魔氣，處于一個微妙的平衡之中，井水不犯河水。

他可隨時調用不同的兩種力量，切換自如。

而蛟龍眼帶來了一項新的神通：行云布雨。只是效果如何，尚待驗證。

唯一美中不足便是，江源暫時還無法同時動用靈氣和魔氣，只能二選其一。

“還以為可以搓個佛怒火蓮什么的呢……”

他稍顯失望地嘀咕了一句，很快將注意力轉移到最為關鍵的方面。

即侵染下身的禁忌之力上。

禁忌之力在魔氣突破筑基之后，有了相當程度的化解，但江源暫時不敢繼續吸收了。

他隱隱有種感覺，如果吞天魔功的修為壓過萬法道錄，恐怕如之前那樣的失控還會再次發生。

如今的狀態是，他下身雖然已經不再是枯朽的泥塑，變回了血肉之軀，但已經經絡衰竭，動彈不得。

不過這僅僅出現在江源動用萬法道錄的時候，當他將體內力量換做吞天魔功的魔氣之時，便可以用魔氣暫時驅趕禁忌之力，恢復雙腿，行動自如。

將大致情況說了一番，江源能明顯看到季長舒了一口氣。

她隨后微微仰頭，中肯地評價道：

“依你所言，你如今雖然只是筑基初期，但道劍在手，估計尋常的筑基中期都不會是你對手。”

江源雖然自己也是這么想的，但畢竟沒有確鑿根據，眼下得到季的親口肯定，也是不由露出喜色。

他沉吟片刻，有了想法：

“既然如此，我不妨做兩個身份。

“外出探索明域時，可用魔道身份，行事張揚一些。將其與這三面神像后的正道中人，完全切割開來。

“這樣，若是招惹到了強敵，用空間法則逃脫后，也不會擔心會被追根溯源，找上門來。”

季此刻終于收斂好了情緒，微微一笑。

這她可再熟悉不過了。

連她自己都有些記不清，自己曾扮演過多少個身份。

她給出專業的建議：

“既然如此，你最好想明白，兩個身份的名字、來歷、擅長的神通、擁有的法器，切記不要弄混。”

江源若有所思地點頭。

道劍與斷念尺，曾以三面神身份用過，自然不可能讓魔身再用。

既然如此，就可以將魔身塑造為一個專長肉身之人，以月寒古體為主。除此之外，從凈明佛子那里繳獲而來的掌中佛國，詭異無比，也可交給魔身使用，符合其氣質。

來歷則可以塑造成一個入魔的佛門俗家弟子。

至于本尊，則可以塑造為專修神魂之人。

除了道劍和斷念尺外，還可以將九寶煉神法的第二件法寶，作為備用。

來歷倒是不用隱瞞。

見他有了主意，季笑盈盈地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你打算將這個魔身稱作什么？”

江源沉吟片刻，緩緩道：

“就叫他，魔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