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妃輕哼一聲，臉上帶著被成蟜輕視的小小不悅。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成嬌輕笑，“很少見你這副模樣，倒是有幾分可愛?！?

面對這句帶有幾分輕薄的玩笑話，焱妃雖然表面不予理會，但實際上心里還是有些波動。

她玉手伸出，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神色恢復平穩：

“說說吧，我想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測。”

“好啊，其實很簡單，韓宇就是關鍵。”

成嬌應允道，“沒有比他更適合作為士族代表的人了，張家老謀深算可不會自身入局，也只有一個被整合的士族，才能夠同姬無夜和夜幕對抗。”

聽到成嬌這句話，焱妃胸脯起伏，微微舒了一口氣。

整個事情下來，她大致能推測出成蟜做了些什么。

但如今所做的事情，只是將矛盾擺在了明面，沖突還不夠激烈。

現如今，還缺少一個引爆矛盾的導火索，這也是她真正好奇的東西。

看著她這幅模樣，成蟜發出一聲輕笑，回答了她之前的問題：

“你想要看到的東西，應該馬上就能知曉了?！?

“嗯？”

焱妃按捺住了心中的好奇，沒有選擇多問。

比起知曉一切，她更鐘愛揭秘的過程。

看著成蟜在韓國一步步站穩腳跟，她自詡在調動同等資源的情況下，做的不可能比對方更好。

她倒要看看，接下來的會是哪一步。

當成蟜等人整理完備，登上馬車，緩緩駛出新鄭城的城門，朝著位于城郊的靜謐秀美的錦繡山莊前進時，韓王宮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韓王宮中，氣氛凝重。

砰?。。?

一聲悶響回蕩在大殿之內，韓王憤怒地將一卷竹簡摔在地上，滾動的竹簡與地面的撞擊聲，在空曠的大殿中回響。

此刻的韓王，一改往日的昏沉，面容因震怒而顯得略微扭曲，猙獰。

“有些事情，寡人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去過深追究。然而，竟然有人在宮中肆無忌憚地行兇，這豈不是公然挑釁王權？寡人不禁要問，若此等惡行不加以嚴懲，明日是否就會輪到寡人橫尸這大殿之上？”

韓王怒罵完后，那憤怒的目光如利劍般，直射下方的張開地和姬無夜。

這兩位權臣，在韓王的逼視下，也不得不低下了頭，臉上露出的惶恐之色。

五大氏族的覆滅，成蟜車架在新鄭城內的公然被攔截，這兩起事件已足夠令人震驚。

如果只是這兩件事，倒也不會讓韓王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更為嚴重的是，今天下午在韓王宮內又揭開了一幕慘案。

原本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韓王與寵愛的柳美人在宮內湖邊悠閑地游玩。

為了增加些許樂趣，柳美人嬌笑著將一根珍貴的玉釵丟入清澈的湖水中，隨即命令宮女和內侍們下湖打撈。

這樣的游戲在宮中并不罕見，韓王也樂在其中，甚至召喚了一些侍衛加入這場搜尋玉釵的游戲。

之后，不出預料的還是出乎預料了。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從湖中打撈上來的不是那根玉釵，而是一具冰冷的女尸。

起初，韓王并未太過在意，畢竟在這龐大的宮殿中，偶爾也會有不幸的意外發生。

宮女掉入湖中之事常有，宮內死個人很正常。

但當有人認出那具尸體是張美人時，整個宮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驚和恐慌。

死的人身份有些特殊，張美人不僅是韓王的女人，同時還是張開地之女。

張美人與韓王的聯姻，更多的是出于政治考量，而非喜好和情感的選擇。

加之張美人性情內斂，姿色也并不出眾，因此在宮中并未得到韓王的特別寵愛。

但是在這深深宮闈之中，又怎能憑借一己私欲行事？

寵愛與否是一回事，王家顏面又是另一回事，即便韓王再不喜愛張美人，她的死亡都會在宮中引起軒然大波。

后宮與朝堂的牽連影響，互相映射，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存在。

“老臣認為，此事定與長安君有關?！?

張開地臉色鐵青，聲音中透露出難以掩飾的悲痛與憤怒。

女兒的死，對他無疑是沉重的打擊，此刻他把成嬌之名擺在臺面上，公然向其發難，也是情理之中。

張開地從不認為這個世界有什么巧合，這件事如果與成蟜無關，那必然是姬無夜所為。

“丞相慎言?！?

姬無夜微微抬起眼皮，冷靜地反駁道，“剛剛令史傳來消息，根據尸體上的種種痕跡推斷，張美人的死亡時間至少在半個月前，那時長安君還未曾踏足韓國。”

他倒是想把張美人的死推給成蟜，但強推只會顯得他無能。

負責尸檢的令史中也有韓王的人，眼下結果已出，篡改結果是別想了。

實際上，張美人的死因，姬無夜心知肚明，并且純屬死有余辜。

她既然想要調查夜幕在宮中的情況，就應該做好迎接死亡的準備。

在準備對張夫人下手之前，她身邊的人就已經被換成了夜幕的人，正因如此，她的死亡在半個月內都無人察覺。

無論是韓王還是張開地，平日里都鮮少與這位張夫人聯系，自然對她的死一無所知。

原本姬無夜還打算過段時間，找個類似‘病故’的借口處理掉這個麻煩，但成蟜的到來卻引發了一系列連鎖事件，讓他無暇顧及此事。

他原以為明珠夫人會妥善處理這件事，卻沒想到會在今天這個節骨眼上被曝光出來。

“此事必須嚴查到底！”

張開地面色冰寒，絲毫沒有因為姬無夜的話，而亂了陣腳。

死亡時間對不上又有何妨，眼下重要的是，把這件事坐實鬧大，讓韓王下令徹查！嚴查！

這件事對相府的影響太大了。

親生女兒意外亡故，確實令他十分痛心，但不管怎么說，事情已經發生，人都死了，更重要的是死后的價值。

最好能通過這件事，將兇手以及連帶的關系網給暴露出來。

經過一番嚴密排查，就算沒有直接關系，也會被牽扯進來，扣上一頂懷疑的帽子。一次事件自然不能做到他想要的程度，但憑借這個突破口，他還會讓姬無夜等人全身而退嗎？

多年為相，張開地看的從來不是當下的一兩步，而是立于局面之上，縱觀整個朝堂。

此前負責驗尸的令史都是姬無夜和韓王的人，張開地并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現在聽到雖說晚了點，但并不妨礙什么，張開地心里已經基本斷定女兒亡故是姬無夜以及夜幕所為。

但他想不通的是，成嬌在這件事中扮演著什么角色？

即使尸檢結果已經直接排除掉了成嬌的嫌疑，但張開地依然沒有把成嬌完全摘除在這件事之外。

因為要說此事最大的受益人，無外乎成嬌。

現如今韓國內最想讓自己跟姬無夜斗起來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然而死亡時間的出現，又是成嬌擺脫嫌棄的最用力證據。

難道這件事成嬌真的沒有參與？

可能嗎？

朝堂之上，張開地不露聲色，心中暗暗揣摩。

半個月前死亡...除非成蟜在韓王宮中早已布下了自己的眼線，并且在來韓之前就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不然不可為之。

所以，只是巧合嗎...

張開地面色陰郁，現有的線索還是太少太少了，很難看出蹊蹺。

以他多年的經驗，和對朝堂的了解，女兒亡故大概率是找不出什么線索的。

恐怕在尸體發現的時候，一大批相關人員就已經死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也是最好的保密手段。

以姬無夜和夜幕的手段，怎么查都查不到對方身上。

真要說起來，女兒的死，自己也算是推手之一，是他親手把女兒送進了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中。

一個月前，張美人回府探親，那時他曾經提過一句潮女妖的事情。

碧海潮女妖...

她是誰？

她在哪？

打算做什么？

找不到夜幕在深宮內的觸手，張開地很難睡的安穩。

現在想來，或許正是當日他的暗示，讓女兒起了心思，這才引發了今日的悲劇。

愚蠢！

愚蠢至極！

張開地在心里怒罵，險些維持不住相國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