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蘭軒，靜室。

弄玉回歸之時，剛好是紫蘭軒最熱鬧的時辰。

眾目睽睽之下，弄玉下了掛有秦國印記的馬車，在紫女的親自相迎之下，收獲了無數遺憾的目光，最終走入了紫蘭軒內。

弄玉在紫蘭軒類似于花魁，要說來紫蘭軒的權貴不心動，那是完全不可能。

只不過，會來紫蘭軒的人，一般都惹不起成蟜。

那些惹得起成蟜的人，平日也只會在自己府上飲酒作樂。

更別說，成蟜初到新鄭，暫時還未明確站隊，新鄭目前幾大勢力都在大力拉攏。

弄玉感受著一路上那些熱切又帶著遺憾的目光，心里只覺有些好笑。

以往的她在這個時候，可不敢走正門進入紫蘭軒。

那些人看她的目光，都像是要把她吃掉一般。

反倒是跟成蟜扯上關系后，所有人都收斂了不少。

不過她心里很清楚，這是因為成蟜自身的權勢，跟她沒有半點關系。

如若哪天成蟜真的失勢，今日這些人對她的態度怕是會比以往更加惡劣。

弄玉心里很清楚，成蟜才是她最大的依靠。

“勞煩姐姐在門口接我了。”

弄玉被紫女領進她平日待的靜室，立刻朝對方欠身行禮，如同往日她對紫女那般恭敬。

“哪里的話，你可是我的心肝寶貝，要是不去接你，我還真怕那些客人把你吃了。”

紫女嘴角微揚，心里卻是微松了一口氣。

至少弄玉對她的態度沒有太大變化，想來沒有受到成蟜的影響。

她掌握紫蘭軒這么多年，很清楚人心的多變。

不是沒有出現過，她親自幫扶的姐妹為了攀上權貴背叛她，說到底，讓弄玉去服侍成蟜，從一開始就是一步險棋。

成，她多了一條門路。

敗，那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索性，開局還算是好。

只要最開始弄玉沒有心動，紫女有信心利用言語和情誼不讓她的傾向偏移。

兩人在靜室內帶著笑容閑聊，簡單說了一下弄玉這次的所見所聞，只不過一直沒有涉及成蟜做過什么事。

紫女在等弄玉主動提及，弄玉則是在等氣氛到一定份上。

期間，弄玉隱瞞了成蟜贈送“玉音凝華”的事情。

離別之前，弄玉已經和成蟜商量過了。

既然是成蟜送給她的，她自然只會在成蟜面前演奏，沒帶回紫蘭軒的必要。

這只是兩人的表面說法，但兩人的心思各有不同。

玉音凝華的典故有別樣的意味，原本是成蟜用來挑撥關系的，如今用不到了，自是沒必要多此一舉。

弄玉同樣想要隱瞞，更不希望帶著玉音凝華回紫蘭軒。

隨著聊天的深入，氣氛到了一定份上，弄玉的臉上忽的露出了一抹遲疑。

雖然這抹神情轉瞬即逝，但也迅速被紫女捕捉到了。

“怎么了？你我姐妹多年，在我面前有什么為難的話題嗎？”紫女打趣道。

“弄玉不敢。”弄玉臉上帶上了惶恐，有些委屈道，“只是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該不該提及，總覺得有些蹊蹺。”

“噢？是什么樣的事情呢？”紫女知道正題來了，頓時來了興趣。

她其實也蠻好奇，是什么事情會讓弄玉如此糾結。

明明聽之前的講述，弄玉對成蟜的感官也只是一般。

“在我撫琴之時，會客廳走來了一位女人，看其穿著打扮，應當是姐姐所說的陰陽家東君，她沒有避開我，直接說了成蟜交待給她的任務。”

弄玉看起來像是回憶，將當時的事情講述了一番。

只不過，其中隱去了關于成蟜說她是自己人的部分，反而把成蟜和東君的對話說的更加可疑。

當時她沒有多想，但在回來的馬車上，復盤了見成蟜的所有細節后，她立刻發現了問題。

成蟜從最初贈送“玉音凝華”，便是對她的一種試探。

或許從一開始，成蟜就知道她這次來被交待了什么任務。

只不過，成蟜沒有逼迫她做選擇，也沒有把這件事挑明，而是讓她自己去做選擇。

結合焱妃在會客廳講述的事情，常規的過程無非只有那幾種。

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向紫蘭軒傳遞了成蟜想要傳遞的消息。

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仍舊隱藏了信息。

在知情的情況下，她故意向紫蘭軒傳遞了消息。

以及最后一種，她在知情的情況下，未透露隱藏信息。

這些都是基于成蟜所處的利弊，但卻無法揣測成蟜最想要達成哪一種。

不同的結果對應了成蟜不同的態度，恐怕也會影響成蟜對她的判斷。

不過想到成蟜愿意讓自己全權負責自己身世時的態度，弄玉早在馬車上就做出了選擇，她不打算走常規的選擇。

在知情的情況下，他不僅要故意向紫蘭軒傳遞消息，還要將成蟜有概率故意透露消息的猜想說出來。

她在賭，賭成蟜能領會自己的心意。

如果她賭輸了，成蟜不僅成不了她的依靠，還會成為最恨她的人。

到了那時，即便是紫蘭軒也護不住她。

她不想做紫蘭軒在成蟜身邊的間諜，而想做成蟜在紫蘭軒的幫手。

為此，她必須在明面上和成蟜完全切割，至少在紫女面前，她必須這么做。

這樣雖有自作主張的風險，但只有這樣做，她才會更有價值。

待到弄玉將五大氏族之事詳細說出，卻是忽然注意到，靜室內忽然多了一個男人。

見到衛莊的身影，弄玉先是微微一驚，但見到紫女平淡的樣子，哪里還不知道，平日偶爾見過幾次的衛莊，并非紫女招待的客人，而是紫蘭軒幕后的主人之一。

“你怎么看？”

紫女視線看向衛莊，知道既然對方出現在了這里，說明已經將弄玉當成了自己人。

如果弄玉只是說信息，誰也不知道信息是成蟜無意識說出，還是借弄玉之口告訴他們。

但弄玉不僅說了信息，還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了。

雖然仍舊不能徹底打消衛莊心中的疑慮，但至少他知道自己在隱藏也沒有什么意義了。

如果弄玉是成蟜的人，必然會知道他的存在，只不過早晚的事情罷了。

至少他突然出現時，弄玉那迷茫的眼神不似作假，這又讓他心中的疑慮少了幾分。

“我怎么看？”

衛莊回歸話題，輕哼了一聲，“既是對我們的試探，又想讓我們充當棋子，他可真是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