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成蟜的身影消失在紫蘭軒的大門之外，遙遠的新鄭城外，一場激烈的戰斗正在密林深處上演。

密林邊緣，大風席卷，帶動著漫天飄零的落葉，如同戰場上的紛亂與不安。

金黃的葉片在風中翩翩起舞，閃爍著寒光。

樹林間，不時傳來樹枝折斷墜地的聲音，伴隨著陣陣風聲，仿佛是大自然的哀歌，為這場劍與劍的挽歌而悲鳴。

叮！叮！叮！

密林中金屬碰撞聲不絕于耳，這是劍與劍相交的聲音，它們交織在一起，如同一首悲壯的交響樂。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聲音逐漸變得微弱。

最終，砰的一聲，一個沉重的倒地聲響起，所有的聲音在這一刻戛然而止。整個密林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風還在輕輕地吹拂著樹葉。

一大片的落葉之中，衛莊靜靜地躺在那里，他的鯊齒劍孤零零地躺在三米開外，而他的身下，一灘鮮血觸目驚心。

感受到身體狀態極差，但卻沒有一處重傷，他的神情已經冷若冰霜。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受到如此羞辱。

“羅網，驚鯢！”

他冰冷的聲音在密林中回蕩，喊出了剛剛與他激戰對手的名字。

噠！噠！噠！

女士特有的輕盈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的是驚鯢那清冷的聲線：

“長安君府，贏鯢！”

“真是諷刺，羅網天級殺手都是一群情種？”

衛莊輕蔑地哼了一聲。

羅網的大名他早就有所耳聞，天級殺手更是交手過兩個。

只是沒有想到，這兩個卻都是情種，哪里有一點殺手的模樣。

此刻在他心里，羅網這個組織已然同廢物無異。

即使有一時的強大，但怕是也不可能長久。

而驚鯢出現在這的原因，從驚鯢糾正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他便能聽出了一切。

他會倒在如今的位置，說不定都在成蟜的算計之內。

在來之前，他其實就猜到了一些。

只不過，他踏入了那個人所期望的結局，而非他自己所期望的結局。

因為他敗了。

弱者沒有選擇的資格。

“世事無絕對，君上讓我試試你的劍。但很可惜，與蓋聶相比，你似乎還欠些火候。”

驚鯢的聲音依舊清冷如初，這是成蟜教給她的話，她不需要知道為什么要說這些。

聽到蓋聶的名字，衛莊的眼中閃過一絲凌厲的殺意。

他可以承認自己不如驚鯢，但絕不承認自己遜色于驚鯢口中的那個人。

“只有無能之輩才會因一個名字而暴怒，我真不明白君上為何看重你，難道僅僅因為一個鬼谷傳人的虛名？”驚鯢的話語中透露著失望。

“哼，你家主人想要我做什么？”衛莊的臉色愈發難看。

驚鯢的實力確實強大，不輸于他一年前在魏國遇到的黑白玄翦。

甚至他有種感覺，比起一味只知道復仇的黑白玄翦，驚鯢似乎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劍道。

而找到屬于自己的道，往往是通向大宗師境界的關鍵。

“從今以后，新鄭的地下勢力將三分，一部分歸毒蝎門，一部分歸七絕堂，而我獨占一半。”驚鯢淡然開口。

“你家主人倒是有野心，七絕堂這邊我同意了，但毒蝎門那邊我說了可不算。”衛莊平靜地回應道。

鬼谷傳人最先要學會的便是抉擇，在正確的時候做出正確的選擇。

“你同意就好，毒蝎門是否同意并不重要。如果他們不認同君上的決定，那么他們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隨著驚鯢的聲音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密林之中。

比起初見成蟜時，她的實力強了不止一倍。

如果說曾經的她只是劍的奴隸，那么現在的她已經與劍融為一體，成為了一柄有主之劍。

驚鯢，只為長安君出鞘。

“哼！”

在驚鯢離去之后，衛莊清晰地感到那股壓制自己的力量已經消散。盡管他受了些輕傷，但行動已然無礙。

他身形閃動，幾個縱躍之后，迅速從戰場上消失。

半個時辰之后，紫蘭軒，二樓雅室。

“你的傷勢雖重，卻無一處致命，”紫女依靠在門邊，看著正在自行包扎傷口的衛莊，輕輕蹙眉道，“五十二道劍傷，竟無一觸及要害。”

從衛莊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氣息中，她能感覺到他遭受了挫敗，甚至可能曾被敵人放過一條生路。

這對衛莊而言，無疑是一種屈辱。

“是長安君的人，即是試探，亦是警告。”衛莊冷哼道，“我猜得沒錯的話，他剛剛在紫蘭軒也定會有所動作。”

“確實，他可是在我們這里大鬧了一場。”

紫女輕笑，將成蟜與弄玉之間的事情娓娓道來。

“你說他討要弄玉是出于真心，還是為了打探紫蘭軒的虛實？”

“兩者皆有。”

衛莊放下手中紗布，聲音里透著一絲寒意，“他這是在告訴我們，憑我們的力量無法守住紫蘭軒，唯有接受他的‘好意’才是解決之道。”

“他想要整座紫蘭軒？”紫女微微蹙眉。

“哼，其中還包括你我。”衛莊眼中的寒意更甚，“他的野心遠超姬無夜，但他的對手也更多。僅憑江湖勢力，難以守住紫蘭軒。”

“那我們該怎么做？”紫女輕聲問道。

“拖！”

衛莊簡潔地吐出一個字，稍作停頓后繼續說道：

“既然他以弄玉和地下勢力為借口，那我們就以此與他周旋。他的心太大了，等到攤子鋪大，自會有他頭疼的事情出現，那時他便無暇顧及紫蘭軒。”

“你就不怕他真能擺平所有麻煩？”紫女含笑問道。

衛莊淡淡道，“要是他能把困難都解決，整個韓國都將成為他的玩物。但那樣的日子，永遠不會有到來的一天。若真有那么一天，紫蘭軒的反抗也就失去了意義。”

“我倒希望你的判斷是正確的。”

紫女感嘆一聲，“不愧是強秦，即便是他們內部權勢斗爭中的落敗者，對于弱小的韓國而言，也如同一頭猛虎。”

“失敗？”衛莊不屑地嗤笑一聲，“他可不是秦國內斗的失敗者。若他真是失敗者，那韓國才是徹底完了。”

衛莊盤腿坐在榻上，目光緩緩地移向窗外懸掛的皎潔明月。

計劃趕不上變化，在那個人回來之前，他也是時候主動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