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么事了，怎么連劍都拔出來了？”

這時一道聲音加入了三人的對話。

說話之人，一身老舊的銀灰色鎖甲打扮，披著一件黑邊灰底的披風，上面印有十個白狼頭，栩栩如生，正是艾德公爵的侍衛隊長喬里·凱索。

作為貼身侍衛，喬里既然出來了，那么艾德公爵很快也會出來。

三個“兒子”不愿在父親面前發生爭執，這容易造成不好的印象，于是三緘其口。

見沒人搭理自己，喬里干咳一聲掩飾尷尬，眼珠子一轉，發現了一個合適的切入話題。

“席恩，你這家伙昨晚去哪里了？為什么一整夜不回來？”

“我？”席恩看著來找茬的喬里，甩出同樣的理由，“我去體察民情了。”

“體察民情？啊哈哈哈……”

喬里雙手抱在胸前，仰頭大笑，笑完之后，露出一副揪住小辮子的得意表情，質疑道：“少跟我開玩笑，有誰會在大半夜體察民情？”

“怎么會沒有呢？”席恩見招拆招，“侍衛隊長你不就在前天夜里，大前天夜里出去體察民情了？”

他的話音剛落，周圍看熱鬧的侍衛們頓時聳著肩膀，默契地發出嘿嘿的笑聲。

他們某些是知情人士，有份一起參與行動，某些則是熟悉喬里的本性，知道這的確是喬里一貫的作風。

實際上，喬里已經連續三天體察民情了，昨天實在有些虛遭不住，只能安安分分留在旅店過夜，順便檢查各個房間的情況。

喬里本想著批評席恩幾句來暖暖場，誰知道被當眾揭穿老底，氣氛倒是烘托起來了，臉上卻有些掛不住。

他當即面色一板，對著那些發笑的侍衛大聲呵斥道：“笑什么笑，趕緊列好隊伍，我們馬上出發！”

恰在此時，艾德公爵出來了。

艾德公爵今年三十五歲，神情肅穆，飽含風霜，他一言不發地騎上馬背，黑褐色長發在風中飛揚，修剪整齊的胡子里冒出幾縷白絲，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滄桑一些。

他對著掌旗官哈里斯·莫蘭微微點頭。

哈里斯立即會意，大喝一聲：“出發！”

話畢，他高高舉起一面印著白底灰色的冰原狼旗幟，走在隊伍前列。

冰原狼是史塔克家族的族徽，而史塔克是個歷史悠久的家族，最早可追溯到數千年前，源于古老的先民。

與產生過民族融合的南方貴族不同，北境極大多數貴族的血脈都是直接傳承自先民，遵循著古老的傳統，信奉森林里的舊神。

而南方貴族基本信奉新神。

南北雙方雖然信仰不同，文化也存在著差異，但它們的骨子里終歸是渴望和平與安寧的。

與此相對，席恩的故鄉鐵群島，就顯得民風尤為彪悍。

或許印證了那句老話，窮山惡水出刁民，鐵群島風大濕冷，是真正的貧瘠艱苦之地！

不過，鐵群島的鐵民們卻有另一種解釋：艱苦的地方才養得出堅毅的人，而堅毅的人將統治世界。

他們因海而生，崇拜大海，信仰海中的淹神，自稱是天生的鐵種，大海的兒子，淹神的選民。

好斗的性格不止對外，對內同樣如此。

席恩那兩個死在戰火中的哥哥，從小就好勇斗狠，經常對前身拳打腳踢，日復一日地霸凌，給前身留下了極其糟糕的回憶。

凡事就怕對比，在史塔克家做人質，除了要容忍別人的有色眼光和言語侮辱外，在物質條件和身體方面上，他沒有遭到任何不公的待遇，甚至比前身在鐵群島的時候過得還要滋潤。

而這些年來，他也漸漸摸清了如何與臨冬城各色人物打交道的方式。

在榮譽感極強的艾德公爵面前，必須謹言慎行，小毛病可以有，但原則性錯誤絕對不能犯，觸之即死！

羅柏性格開朗直爽，和他相處最為自在，偶爾開開玩笑，說些俏皮話還能增進友誼。

而面對凱特琳夫人時，一定要禮貌得體，她來自南方，從小接受了淑女式的教育，粗魯出格的言行只會降低她的印象分。

至于其他的人，看到魯溫學士必須保持尊重的態度，對羅德利克·凱索爵士同樣如此，類似的還有臨冬城總管，馬房總管等等。

但遇到像喬里，瓊恩這種人，即使表現得再謙卑友善也無濟于事，他們想找麻煩的話，依然會變著法子來找麻煩。

所以不需要任何客套，直接硬懟回去，對方吃了癟之后，說不定還能消停一段時間。

唯一需要擔心的，反而是那個居住在鐵群島的便宜老爹。

席恩只希望老人家安分守己，千萬別動歪腦筋，倘若巴隆大王再敢自立為王，帶著鐵民復興劫掠的古道，那他這個人質可就性命不保了。

“這里的人好安靜啊，看來波頓伯爵在治理領地方面很有一手。”

這時，羅柏忽然發出一聲感嘆。

他與席恩并轡而行，目光望向寬闊而靜謐的淚江，偶爾有一兩只捕魚的漁船在河面行過，留下輕微的波紋。

淚江連綿流長，這兩天的路程走下來，他們還不曾遇到一起斗毆事件，甚至連發生口角的狀況都沒見到。

沿途遇上的平民百姓，各自有各自的活計，規規矩矩，勤勤懇懇，當他們看到這么一支五十余人的貴族隊伍時，便非常自覺地退到路邊，躬身行禮。

整片土地充斥著寧靜而和諧的氛圍。

“是啊！”席恩點頭應道，但不知怎么，他總覺得這份安靜中透出一股子說不上來的古怪。

腦海中莫名回想起磨坊主遺孀的一句話——在淚江一帶，恐怖堡伯爵的名頭更嚇人。

她用了“嚇人”這個詞語，而不是“仁慈寬容”，“以德服人”，“威名遠播”那種歌頌領主的贊美之詞。

于是席恩鬼使神差地補了一句：“羅柏，你覺得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讓恐怖堡伯爵嚇得不敢說話了。”

“不敢說話？”羅柏面露詫異，隨即搖了搖頭，“這不可能！”

他指向前方高高飄揚的冰原狼旗幟，自信地笑道：“他們認得我們史塔克家族的旗幟，也相信我的父親，你難道忘記了之前經過其它領地的時候，還有人直接攔住我們的隊伍，向我父親伸冤請愿呢！”

“說的對，艾德大人公正嚴明，對平民又有仁慈之心，由他擔任北境守護，真是所有北境子民的福氣。”席恩附和道。

這番話雖然有奉承艾德公爵之嫌，但也不是一味的吹噓抬高，在治理北境方面，艾德公爵做得確實無可指摘。

羅柏聽在耳里，頓時感到與有榮焉，臉上掛起自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