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鎮定。

什么無故傷人，什么蓄意毆打，陸言表示我才沒有。

有也沒有。

那公安同志本來也就走個過場，畢竟人家反應了，他不能當沒聽見。

聞言點了點頭，轉而問起了謝家眾人：“這位同志所言是否屬實，他跟你們是否真有那種親戚關系？”

“他胡說！”

“他算哪門子的親戚，我們家……”

老太婆顯然不服氣，目光陰狠一門心思想要報仇雪恨，繼續追究責任。

結果話還沒說完，“啪”的一聲就挨了個大嘴巴子，緊跟著老頭訓斥道：“再說一遍，給老子閉嘴。

還他算哪門子親戚，他算不算親戚是你說了能算的，你說不是他就不是了的？

臭婆娘，再敢丟人現眼就滾回你娘家去！”

霸氣。

現實版的對外我唯唯諾諾，對內我重拳出擊。

偏偏老太婆還真就吃那一套，前一刻還呲牙咧嘴滿臉刻薄兇相得不行，眼下這么一吼，那叫一個溫馴老實，當真是大氣都不敢喘了。

再看剩下幾個，不論年長年少，不論男的女的，均一臉的唯唯諾諾，陸言算是明白了，嫁到這樣一戶人家，二姐要能不受欺負那才是真的奇怪。

這時那公安同志也不問了，直接合上本子：“這位老鄉說的是，是親戚就是親戚，不是親戚就不是親戚，這種關系不是你不承認它就不存在的。

就這件事來說，既然這位陸言同志的姐姐嫁進了你們家，那么自然而然他就是孩子的舅舅。

作為舅舅，教育不尊重母親的外甥，天經地義?！?

一番話下來，這事算是蓋棺定論了。

主要是沒出什么事，就挨了一腳，淌了點泥水，反而是另外一個當事人，據說受盡虐待折磨，到現在都還沒醒來。

這樣的情況下，傻子都知道什么該追究，什么不必追究。

此后不久，負責傷情鑒定的公安同志也走了進來，那臉色，不是一般的黑。

因為他們也挨罵了！

鑒定取證過程中，那正義感爆棚的醫生給他們也狠狠噴了一頓，當時的情況，連他們自己都在忍不住懷疑自己是否配得上這一身衣服。

陸言倒沒想那么多，聽完結果便問：“夠判刑嗎？”

“夠了，如果真要追究，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言下之意，也可以不追究，選擇私了，畢竟人還是好的，能養回來。

這也是當下比較普遍的處理方式，律法制度不健全的年代，一方面是很容易量刑過重，一方面是很容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陸言便道：“那就判吧，關于這件事，我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該坐牢的都送進去坐牢。”

“這……”

“小陸同志，要不還是冷靜冷靜，咱們再商量商量？”

“是啊小陸同志，還是再商量一下吧，這件事，老謝家已經知道錯了，我相信他們會愿意為此付出代價的。

再說了，這真要把人送進去，這一大家子可怎么辦，上面有老下面有小呢！”

“……”

陸言這一開口，頓時之前沒說話的一些人急了，畢竟這關系到集體的榮譽。

謝家人自然也嚇到了，當場那四十多歲好吃懶做的謝家老大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行，我不能坐牢，我不要坐牢……”

喊著喊著，忽然眼睛又亮起來：“是我媽，是我媽說的，不聽話就打，不干活就打。

她自己也打了，她不光打陸琴，她還打孩子，罵她們賠錢貨，想把她們賣掉。

還有我大妹，二妹，弟媳婦，不止我跟我媽，我們家很多人都打了?！?

“你胡說，明明是你打的，我才沒有。”

“謝長榮，我敬你才喊你一聲大哥，但你最好別亂咬人，你說不聽話就打，不干活就打，可我看到的卻是你一不高興就打，想打就打?！?

“沒錯，就是他，喝醉了打人，賭輸了也打人，公安同志你們抓他。”

“……”

很突然。

整個過程，不但一點像樣的抵抗沒有，反而還從內部崩了，開始互相攀咬。

但陸言還是覺得應該關進去，最好全部都關進去。

相比之下，所謂的私了，補償，一千也好，一萬也罷，他都不看在眼里。

因為這一世他注定不差錢。

便道：“不用商量了，都什么年代了，還在搞那一套，這跟過去地主階級欺壓迫害婦女有什么區別？

想打就打。

想罵就罵。

干活不給飯吃，甚至就連孩子都不放過，動則打罵，還想弄去賣掉。

他們以為他們是誰？

這還是不是無產階級的天下？

偉人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要我說，各位領導就該趁著這個機會，好好開展活動，殺一殺這股歪風邪氣，把這些害群之馬都揪出來繩之以法，以儆效尤?！?

原本是不用說這些的。

但這些說了，性質就不同了，一旦處理，后果就從損壞集體聲譽變成了撥亂反正，揪出害群之馬。

而后者，顯然是好事，換句話說，之所以這樣說，不過是為了給這些外大隊外公社的人一個放棄私了的理由，避免交惡。

這些人也不傻。

陸言這些話，聽得懂也好，聽不懂也罷，至少字面上挑不出任何毛病。

非但挑不出毛病，反而還有好處。

于是很快所謂的冷靜冷靜，商量商量，就變成了落井下石。

一句話，這件事必須要認真處理，嚴肅處理，我們決不允許群眾中出現害群之馬，更不允許都新時代了還壓迫婦女。

接下來就是離婚了。

盡管整個事件的進程跟預想中不一樣，中間出現了很多意外，但對順利離婚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是不爭的事實。

若沒有這件事，或許離婚會不太容易，少不得要各種理論，扯皮。

可有了這件事，離婚就容易多了，幾乎沒有遭遇任何阻力。

隨后陸言做東，在國營飯店請眾人吃飯。

“來，走一個！”

“嘖，這四塊一瓶的酒就是不一樣，話說那一家子確實不是東西，陸廠你放心，這幫人但凡能進去的，就一個別想跑！”

“對，一個都別想跑，順便也感謝小陸同志幫我們揪出害群之馬，鏟除毒瘤，來，這杯我敬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