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債是要還的。

不能因為錢還了，請人吃了頓飯，就當事情過去了。

聽自家老四這么一說，田女士恍然大悟，趕忙開始安排，不一會，魚就分出去近半。

這事陸城去跑的。

隊里幾家，分了白鰱，鯉魚，些許小鯽魚。

知青點那邊，一條紅尾，一條大黃顙，分別給了徐婧和開拖拉機的周安。

又單獨給徐婧包了一條熏肉，兩斤重的樣子。

陸言感覺還行，雖然分出去不少，但留下來的也足夠吃了。

黃顙生命力強，陸城出門后，他將小黃顙都專門挑出養了起來，剩下的，全部處理。

紅尾煎了。

鯽魚燉了。

再來幾條鯽魚燒湯。

“好香。”

“嗯，真好吃，四哥，以后還是你來做飯吧，五姐都舍不得放油！”

“啪，你說什么，我沒聽清！！”

“萱兒聽清了，六哥說五姐你舍不得放油。”

“噗嗤，你可真是個小機靈，話說那也不是你五姐舍不得放，而是不能多放啊！

你四哥哥是舍得，做飯也好吃，可真要交給他，這以后的日子怕是沒法過了。

但不得不說，味道是真好，尤其這湯，言言你怎么弄的，這么白，也教教嫂嫂，以后嫂嫂燉給你喝。”

“……”

其樂融融。

一不留神，又吃撐了，連湯都喝得干干凈凈。

飯后一切照舊，陸晴一堆衣服要洗，田女士拉著陸言開料，剩下的，該休息的不休息，該出去玩的不出去玩，就在家幫忙。

但這東西現在實在是不適合多做，否則即便能變現賣出去，也容易讓人說三道四。

畢竟家里已經出一個廠長了，十六歲的廠長，本就很多眼睛盯著。

于是漸漸又散了，閑來無事，陸言琢磨著是不是把紙給造了，畢竟那些稻草刨花已經泡了有些時日。

可一看天色，一想造紙需要的基礎設施……

算了，還是再等等吧，其實多泡泡也好，真要能泡爛，反而是好事。

便轉而折騰起了弄回來的骨頭，不然真的該臭掉了。

“這又是做什么？”

岑婉好奇。

這事她不是沒問過，只是陸言并沒有正面回答。

陸言拎著錘子，開始敲骨頭：“煉油，提膠。”

“煉油，提膠？”

岑婉還是不懂。

煉油還好點，字面上能明白什么意思，盡管在她而言骨頭跟煉油似乎也扯不上什么關系。

提膠就完全無法理解到底什么意思了。

陸言一錘一錘，盡可能把骨頭敲得細碎：“嗯，骨頭里面是有油的，通過高溫加熱，可以把里面的油脂提取出來。

同樣的，骨頭里面有膠質，可以通過高溫加熱提取。”

“哦。”

“難怪你弄這些骨頭回來，就連前天吃飯吃出來的骨頭都沒舍得丟。”

岑婉懂了，興致勃勃蹲下：“那煉出來的油能吃嗎，膠又能做什么？”

“能吃。”

“適當吃點骨油，身體好，不過這次的骨頭不是很新鮮，所以就不吃了。”

“膠也一樣，能吃，除了吃，還可以用來粘東西，效果跟魚鰾膠類似。”

魚鰾膠，用魚鰾，也就是魚泡做成的膠。

這種膠屬于動物膠，擁有極好的粘連性，是傳統木匠工藝不可或缺的粘連劑。

但本質上這東西就是膠原蛋白。

嫁到木匠家，對于魚鰾膠，岑婉自然也不陌生，聞言瞪大雙眼道：“這么有用的嗎，骨頭，真的可以弄出這么有用的東西？”

“那是。”

“這還不止呢，就算煉完油，提出膠，剩下的骨渣經過處理，還能制成肥料。”

“不然早些年也不會回收骨頭。”

陸言興致勃勃。

生物專業的確有點坑，因為現代生物學，早已脫離原始的粗獷朝著精細邁進。

當若是放在一個連溫飽都尚未完全解決的年代，那么很多知識，都是可以形成降維打擊的。

就比如這骨頭，稍微懂點的就能玩出花來，所謂死了都要榨出兩滴油，可從來不是什么玩笑話，因為死了，是真的還能榨出油。

聽說還可以制成肥料，岑婉本就濃郁的興趣越發高漲，“應該不是做成骨粉直接下田吧，那樣據說效果不是很好呢！”

“所以說要處理啊！”

“不過這一塊目前來說有點難，咱們沒有設備，強行操作容易出事。”

陸言十分淡定。

自古以來，骨頭就是重要的肥料，因為骨骼干物質中，百分之八十以上是磷。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建國初期，骨頭是重要的回收物資，很多地方都建了骨肥廠。

甚至傳說一些地方，人們為了骨頭，連古戰場的遺骸都挖出來賣了。

只是這玩意到底不是水煮火煉就行的，別的不說，正兒八經的反應釜得有一個，總不能拿鐵鍋，用木桶。

岑婉有點明白了：“所以咱們現在就是煉油提膠對吧，那嫂嫂能做點什么呢？”

“不用做什么，陪我說說話就行，畢竟嫂嫂你那么可愛。”陸言挑眉，不自覺又想起昨日。

岑婉顯然也沒忘記，聞言瞬間臉紅，抬手輕輕打了陸言一下，秀眸圓瞪佯怒道：“你才可愛，一天天的，沒大沒小，我可是你嫂嫂！”

“嗯，你是我嫂嫂。”陸言莞爾：“那么勞煩嫂嫂，去把火升起來，鍋里放兩瓢水。”

“這還差不多！”岑婉白了一眼，輕哼，頗有些得意，小樣，治不了你了還。

結果剛起身，又面色煞白蹲下來，額頭，鼻翼，滿滿都是細汗。

陸言：“？？？”

不是吧？

應該不會吧？

雖然之前也有過，但沒見這么厲害啊！

岑婉卻是有些受不了了，緊攥的拳頭指節發白：“柒柒，快點，柒柒……”

“哦。”

陸言回神，趕忙從旁邊搖床把小丫頭抱過來，又小心翼翼把門關上，免得有人闖入。

結果小丫頭又不合作，因為才剛吃飽睡下沒多久，怎么弄都不肯張嘴。

岑婉給氣得，眼淚都出來了。

一看陸言還憋著笑，便一股惱意上頭，抬手使勁打了兩下：“還笑，都怪你，非要煮什么鯽魚湯，還煮那么好喝，不知道鯽魚湯很下奶嗎，嫂嫂要讓你害死了！”

“嗯，都怪我。”

“對不起嫂嫂，我錯了。”

陸言很老實，低著頭送上一個大碗。

岑婉輕哼，暗道算你小子識相，看在你這么誠懇的份上，嫂嫂就不怪罪你了。

結果忽然又發現，這人，這人，他居然還在笑！

他真的在笑。

他的肩膀都抖了。

“陸言！！！”

“啊？”

“不是，嫂嫂你聽我狡辯，呀呸，聽我解釋，嫂嫂你聽我解釋。”

“不用解釋，自己作的孽，自己負責，今天嫂嫂就讓你知道，為什么嫂嫂是嫂嫂！”

“唔，不要。”

“不要也得要！！”

“嗚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