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四哥。”

廚房，閑來無事，叔嫂二人正閑聊，好似什么都沒說過一般，陸晴若無其事走了進來。

緊隨其后，小尾巴一樣吊在后面的陸城與陸萱也很快來到灶臺邊。

“嗯，回來就好，再等等，馬上做飯。”岑婉柔柔一笑，隨手將最小的陸萱拉進懷里：“萱兒今天開不開心？”

“開心。”小姑娘笑，那叫一個甜，眼都瞇成縫了，緊跟著又伸出兩個攥緊的小拳頭：“嫂嫂吃糖，四哥哥吃糖。”

“喲，還有糖呢？”陸言莞爾，仔細一看，卻不是國民品牌大白兔，而是花生牛軋糖。

岑婉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不用，萱兒吃吧，嫂嫂不愛吃糖。”

“萱兒吃過了。”

“萱兒兜兜里還有。”

“不信嫂嫂看。”

小姑娘很認真。

小孩子，容易弄臟，為了干凈，避免頻繁換洗，家里通常會縫制一件外穿的罩衣。

為了方便固定，這種罩衣一般四根袋子，其中兩根系脖子上，兩根系后腰。

又因通常會縫個小兜兜，即口袋在前面，所以又稱兜兜。

而小姑娘的第三顆糖，便是從她兜兜里的小口袋拿出來。

“可嫂嫂真不愛吃啊！”岑婉笑瞇瞇貼了貼小姑娘的臉：“要不問問你四哥，五姐，六哥？”

小姑娘便歪著小腦袋琢磨起來。

“媽媽不愛吃，五姐也不愛吃，六哥吃過了……”

“四哥哥，你吃！”

好難的問題。

好在終于想通了，小姑娘瞇著眼，笑容燦爛，很開心。

陸言捏了捏她的臉，笑著接過：“謝謝，萱兒真乖，還是萱兒知道疼四哥哥。”

話語間剝開那似塑非塑并沒有熱合封口只是兩端扭合的包裝紙，露出一層薄而透明的紙。

那是糯米紙，可以吃的，一般都不會扔。

之后才是牛軋糖，半硬不軟，奶白中點綴著成顆粒的花生碎，咬上一口，細細一嚼……

“嗯，不錯，吃吧，賞你了。”

味道確實還可以，不是純粹的甜，而是夾雜著濃郁的花生香味，越嚼越覺得香，就陸言個人來講，比所謂的大白兔好吃。

但他也只是咬了一小口，剩下的，直接連包裝紙一起給了陸晴。

陸晴瞥了一眼，有點嫌棄：“不要，給嫂子吧，反正她不嫌你。”

“嘿這話說的，什么叫她不嫌我？合著我好心好意，你個臭丫頭還嫌我臟了唄？”

陸言都氣笑了，這叫什么話，有這么跟哥哥說話的？

他感覺這臭妹妹純粹欠打。

岑婉就笑：“好了，好歹親兄妹，別見面就掐。”

說罷接了還在陸言手里的糖，笑道：“嫌就吃一半，也不是都咬過。”

陸晴這才接了，看似一臉不以為然，實則有點臉紅口水分泌加速的咬了個小角。

岑婉搖頭：“不行，至少一半，快點。”

“嫂子！！”陸晴瞪眼，氣得跺腳，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呢，好難得才分了一塊糖，我都不舍得吃，就想你們多吃點，合著到頭來我還錯了？

岑婉滿臉微笑：“快點，不然就給萱兒了，她肯定不嫌的。”

“不嫌，萱兒一點都不嫌。”聞言小丫頭連連點頭，但其實她并不是很理解這所謂的嫌不嫌到底什么意思。

陸晴恨恨，只得氣呼呼又咬了一口，“現在可以了吧？”

“嗯，差不多。”岑婉笑著點頭，這才瞇眼咬了一小口，剩下的送陸萱嘴邊：“啊——”

小姑娘下意識便要張嘴，冷不丁五姐惡狠狠看過來，趕忙又小手把嘴捂住，撥浪鼓一樣搖頭：“不要，嫂嫂吃。”

“可嫂嫂吃過了呀！”

“嫂嫂吃。”

“……”

一番拉扯，最終糖還是被岑婉吃進了嘴里，說實話，蠻甜的，還帶著花生獨有而濃郁的香味，很好吃。

這年月，人們也普遍無法控制對糖的渴求與喜愛，所謂不愛吃，往往更多的是沒有，要讓給小的。

嫌就更扯了。

想吃都沒有的年代，嫌從何來？

東西掉地上，但凡沒直接化掉都要撿起來洗洗繼續吃的年代，嫌，怕不是家里有礦。

這時陸城還忍不住好奇問道：“四哥，嫂子，這鍋里煮的什么，怎么聞著氣味怪怪的？”

“嗯嗯，都不香了，是因為五姐不讓放油么？”小姑娘注意力立馬被吸引，連連點頭。

“那我也沒讓放石灰。”陸晴嘟嚷著，顯然是聞到了。

岑婉笑道：“好東西，一會就知道了。”

說罷看向陸言：“好了沒，大概還要多久？”

“應該差不多了吧？”

“我也不知道。”

陸言含糊。

別說手機手表了，家里連一座老式的座鐘都沒有，他哪知道到底煮了多久？

況且他也不確定這玩意到底需要煮多久。

便干脆揭了鍋蓋，決定到此為止，因為這一天下來真沒怎么吃，就兩個糖水蛋，他吃了蛋清，岑婉吃了蛋黃。

這點也不早了，再不弄晚飯該抹黑了。

這時陸晴也終于發現鍋里的東西，初時暗嘆，我親愛的哥哥喲，你又來了，雖然沒用油，可柴也不能浪費啊！

你這樣子，還真不如老老實實呆在學校，起碼看著不那么糟心。

嫂也是，就會慣著，一點不管，這要到時候湊一對，日子可怎么過。

很快又變成了驚訝，震驚。

“這……這難不成是牙刷！！”

愛干凈，講衛生，那是絕大多數人的天性，農村也不例外。

農村人也是愛干凈的，只是長期以來的條件，使得大家沒辦法跟城里人一樣牙膏牙刷。

甚至于知青下鄉之前，村里人大多都沒見過牙刷，擁有，就更是無從談起。

作為一個女孩子，尤其還是一個已經十三歲初步有了打扮收拾意思的女孩子，陸晴自然也希望能擁有一支屬于自己的牙刷。

關于這件事，她努力過，攢了很久很久的錢，只是最終卻沒舍得，因為一支牙刷，供銷社要八毛錢。

可眼下這鍋里煮著的，翻滾著的，看上去不大一樣，卻分明是一支支牙刷。

一鍋的牙刷！

陸城也興奮：“四哥，嫂子，我也可以用牙刷刷牙了么，這牙刷看上去比買的還好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