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縣。
提前得到消息的鄉紳世族，早就帶著親眷偷偷逃離，等普通百姓聽說時，城門已經關閉，全城戒嚴。
這一日，一支近兩萬人的軍隊進入邊城。
統兵的將軍名為羅澤。
羅澤是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年近五旬。
他年輕時在北疆參軍，靠積累戰功一步步做到從五品將領。
后通過關系運作，調來滇南統領廂軍。
別看只是地方將領，立功的機會不大，但這恰恰是羅澤想要的。
北疆戰場有多危險，他可是親身經歷過的，而在滇南這邊除了離家遠，當真是錢多事少的好差事。
但在享受了十多年的土皇帝生活后，羅澤漸漸有些膩了。
為了子孫后代的前途，還是得想辦法去京城。
然而京城不是那么好去的，除非……
立功升遷。
羅澤著實是運氣好，在他生出回京心思的第二個年頭，機會就來了。
……虞陽國犯邊！
朝廷傳令，要他抽調滇南各地的廂軍，守衛大楚邊境。
“駕！”
羅澤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永平縣的街道上，看著兩旁緊閉的大門微微皺眉。
再看了看身后跟著的隊伍，越發惱火。
這群家伙是從各地抽調而來的，根本沒時間磨合，勉強湊在一起所能發揮的戰力，根本無法與北疆邊軍相提并論。
不說整體戰力，只論單兵作戰，這些人也差了一大截。
“還好還好，本次任務只是死守邊境。”
想到此處，羅澤悄悄松了一口氣。
防守不比進攻，將士們的素質差一些，應該問題不大。
再則，虞陽國的士卒又不像北狄戰士那般能征善戰。
一念及此，羅澤不由得多了幾分信心。
兩炷香不到，浩浩蕩蕩的隊伍來到縣衙門前。
“下官李紳參見羅將軍！”
“馬飛參見羅將軍！”
縣衙前的廣場上，一群官員早已等待多時，另有兩千多名身穿甲胄的士卒，領頭兩人便是李紳和馬飛。
李紳任永平縣的知縣，身后跟著縣丞與主薄。
而馬飛，則是一名邊軍統領。
大楚的邊軍，按三千人一個編制。
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巡防邊境，若遇敵軍犯邊，則要第一個上陣殺敵。
所以，馬飛的這支隊伍并不屬于永平縣，只是把這里當做日常駐扎地罷了。
“特殊時期，不必多禮。”
羅澤大手一揮，視線并未在知縣等人身上停留。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馬飛身后那群士卒，神情猛地一凝。
“你們誰是領隊？”
羅澤也算得上一名老將了，眼光何等老練，隨意一瞥，就發現這支隊伍的人數不對，更別說那松松垮垮的站姿。
如此慵懶的紀律，哪像是一支邊軍？
“回將軍，我是領隊馬飛。”
馬飛踏前一步，恭恭敬敬抱拳鞠躬，不敢去看羅澤的目光。
“虞陽國大軍即將犯邊，你就打算帶這群廢物上戰場？”
羅澤翻身下馬，大喝道：“告訴我，此地有多少將士可隨本將迎敵？”
他的確怒了。
朝廷的旨意是讓他統兵兩萬，其中一萬七千人從各地抽調，余下三千人便是駐扎在永平縣的邊軍。
可眼前這些人，真能上戰場殺敵嗎？
“啟稟將軍……”
馬飛嚇得冷汗直冒，戰戰兢兢答道：“守衛邊軍應到三千人，實到兩千四百人。”
“兩千四百人？”
羅澤豁然抬眸，一股森寒的氣勢散發開來：“是何緣故？”
“這……這……”
馬飛頓覺遍體生寒，怎么也說不下去。
“嗯？”
羅澤雙瞳如欲噴火，一瞬不瞬地盯著馬飛。
似乎只要對方的回答無法讓他滿意，立即就要揮刀殺人。
一名副將從旁奔來，湊到羅澤耳旁悄聲道：“將軍，聽說他們三個月才練兵一次，有六百人因身體發福，套不上甲胄。”
副將剛說完，就有一股無邊殺意在前方爆發。
“嗖！”
眾人眼前一花，便見羅澤仿若一只獵豹掠出，剎那出現在馬飛身前。
“混賬……啪！”
羅大將軍一巴掌狠狠甩出，居然將馬飛抽得倒飛兩丈，最后重重摔倒地上。
他如何不怒？
本想靠這次機會立功升遷，而馬飛的行為，相當于讓他在開戰前直接減員三千，士氣大跌，還怎么打勝仗？
“將軍饒命，饒命啊。”
馬飛被打得頭昏眼花，牙齒掉落數顆。
可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迅速翻身爬起跪地求饒。
“你還有臉求饒？”
羅澤怒不可遏，下令道：“把他給老子關進地牢，明日大軍開拔前砍頭祭旗！
“來人，將沒來的六百人都抓了，明天一起砍了。”
兩名親衛越眾而出：“是，將軍！”
另有一名副將挑了一千人馬，迅速朝邊軍大營方向沖去。
“將軍饒命啊，屬下愿戴罪立功。”
此際的馬飛已被嚇得魂飛魄散，但無論他怎樣嘶吼，都無人理會。
這種關頭，誰敢去觸羅大將軍的怒火？
等馬飛被帶走，羅澤的視線開始在兩千多邊軍臉上掃視，眾人早已如墜冰窖、噤若寒蟬。
“將軍。”
副將見他余怒未消，真怕將軍一怒之下把這些人全殺了，趕緊出謀劃策：“屬下以為，不妨先把他們留著，安排到先鋒營去……”
嗯？
羅澤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不得不承認，副將的提議可謂是兩全其美。
首先，讓這群蛀蟲死在戰場，多多少少還算有點價值。
至少能耗費虞陽大軍一點箭矢，就當廢物利用。
其次，一次性殺戮太多容易導致軍心不穩，尤其是在戰前。
反正殺了那六百人，想必已經起到下馬威的作用，該立的威也立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若屠戮三千士卒，事后可能會被朝中大臣拿來做文章，對羅澤的仕途影響甚大，即便這群人確實該殺。
羅澤回頭朝后望去。
果然，整合而來的一萬七千名士卒，每個人的表情都發生了微妙變化。
看向他這位將軍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敬畏。
至于知縣李紳等人，盡皆低頭盯著地面，不敢直視羅大將軍。
“全軍在永平縣休整，明日奔赴邊境。”
少頃，羅澤高聲下令。
“是，將軍！”
整齊的回應聲響徹縣衙上空，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