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烈陽高照。

天剛蒙蒙亮，楚陌已率領二百六十名紅袍軍朝南行進，數面引人注目的‘清遠鏢局’旗幟迎風招展。

隊伍里有十余輛馬車同行。

其中一輛是他的座駕，其余馬車用雜草和布匹遮蔽，偽裝成貨物。

實際上，里面藏著長槍、盾牌、強弓、陌刀和幾架投石車。

以及一架新打造完成的攻城弩。

每一支隊伍都是同樣的裝備，這些東西見不得光，誰也不敢大張旗鼓的招搖過市。

真那樣做了，馬上就會迎來官府的親切問候。

所有將士身穿黑色武士服，胸口處有明顯的鏢局標識，肩上掛著白色披風，腰懸連弩，背負直刀，看上去威風凜凜，氣勢懾人。

長刀屬常見兵器，鏢局人員攜帶合情合理。

連弩反正沒人識得，看到也無所謂。

而在楚陌的車廂中。

半數空間都被一壇壇的醉仙釀占據。

沒辦法，他的筋脈傷勢，每天都要大量的烈酒來緩解疼痛。

此刻，狹小的車廂內擠了四個大男人。

楚陌手里拿著一張紙，上面記載有他們這支隊伍要攻伐的幾處土匪窩。

“東家，我們先攻哪一處？”

對面位置上，坐著兩名百夫長，分別喚做黃慶和石鐵柱。

“咱們抵達最近的黑風寨，也得兩三天時間。”

楚陌沒有抬頭，繼續盯著草圖道：“地圖太過簡陋，無法辨別黑風寨的具體地勢，等斥候把消息傳回再作決定。”

他們這支隊伍中，配有十人的斥候小隊。

小隊已于昨日離開，主要任務就是摸清幾個土匪窩的大概情況。

這一次，楚陌挑選了難度最大的一條線路。

他們需要清剿七股土匪勢力，其中四個匪寨規模不小。

從目前得知的消息來看，黑風寨的土匪數量多達六百余人。

楚陌在考慮的是：

第一仗要不要挑個軟柿子來捏？

倘若首戰不能摧枯拉朽滅掉土匪，對這支新軍來說，信心必會大受影響。

關于這一點，楚陌對其他隊伍的首領都有叮囑。

可他不想按部就班。

他乃是大楚六皇子，曾以三萬虎賁軍擊潰西陵二十萬大軍的將領，擁有遠超土匪的優良裝備，就該橫推一切敵人。

區區土匪不過是烏合之眾，還沒資格讓他傷腦筋。

戰略上就該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就行。

“隊伍保持正常速度行進。”

楚陌放下草圖：“天黑不用趕路，尋找安全的地方扎營。

“你們再派一些機靈點的兄弟出去，沿途打聽附近有無鐵礦。”

鐵礦是滄溪村最急需的資源，關系著以后能不能打硬仗，紅袍軍的盔甲至今都沒著落。

“是，東家。”

兩位百夫長恭聲領命。

等他們下了馬車，小橙子湊過來：“少爺，能給我弄個先鋒當當嗎？”

楚陌譏諷道：“你是想當個小頭目耍威風吧？”

“呃……”

小橙子反應極快：“少爺你可冤枉我了，我這不是想為你分擔壓力嗎？”

楚陌冷哼一聲：“一群土匪而已，有個屁的壓力。”

他從未懷疑過剿匪能否成功，真正的難點是，能不能把二百六十名紅袍軍一個不少的帶回來。

畢竟絕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上戰場。

小橙子怔了怔，轉頭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陌才不管他，拎出一壇酒拍開封泥，直接往嘴里灌。

隊伍繼續前行。

到了第三日傍晚，已經趕了三百里路。

看似走了很遠，其實在楚陌劃定的方圓六百里范圍內，只有一小段距離。

畢竟隊伍不可能走直線，加上山路難行，連黑風寨都沒到。

馬車內，楚陌正在聽取斥候匯報情況。

“目前收集到的消息就這些。”

匯報完畢，斥候問道：“東家，前方十多里有個小鎮，咱們是否去鎮子休息？”

“那就去鎮子吧。”

楚陌遲疑片刻，道：“連續兩晚風餐露宿，幾乎都吃干糧，今晚讓大家吃好喝好，養好精神才有力氣殺土匪。”

半個時辰后。

小橙子在鎮子西邊包了一座農莊。

紅袍軍人數多，莊內的食物遠遠不夠。

只能分出一撥人出去采買，剩下的人埋鍋造飯。

趁著天還沒黑，楚陌帶著小橙子走出農莊，到了鎮子閑逛。

“這里真是一個鎮而不是村？”

望著行人稀疏的街道，小橙子驚道：“我有點懷疑咱們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街道兩旁房屋很密，但大半都是房門緊閉。

看得出來，已經很久無人居住，還不如普通村莊有煙火氣。

“很正常。”

楚陌語氣沉重：“此地離黑風寨太近，想來他們沒少被土匪壓榨，能跑的人早跑了，留下來的那些，是因為找不到去處。”

小橙子沒有說話，恍惚想到了曾經的自己。

盞茶時分后。

二人來到一個十字路口。

有一家店鋪開著門，好像是賣菜的。

離此十數丈遠，還有個年邁的老人蹲在路邊，也在賣菜。

此時，幾個小廝打扮的年輕人，正堵在店鋪門口與掌柜爭辯著什么。

楚陌和小橙子靠近幾步，總算聽清了。

只見一名小廝叉著腰，趾高氣昂的道：“掌柜的，趕緊把菜給我們退掉。”

看他的打扮，應該是某個大戶人家的下人。

掌柜一臉疑惑：“我這菜都很新鮮，好好的為何要退？”

小廝義正言辭：“你是奸商。”

掌柜的一聽，這肯定不能忍：

“二狗子，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我什么時候成奸商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哪怕你是陳府的人，也得講理。”

小廝越發囂張：“哼，你還好意思說理？”

他抬手指了指身邊幾人：“我們都在你的鋪子買過藕，結果一斤藕中有一半是洞，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要不要找鄉親們來評理？”

如此回答，把楚陌和小橙子聽得一愣一愣的。

二人面面相覷，心說小廝的腦回路簡直令人大開眼界。

你找茬就找茬嘛，非要整個高大上的理由。

“少爺，這家伙分明是仗勢欺人。”

小橙子憤憤不平，迅速擼起袖子：“只要你不處罰我，我馬上就揍他一頓。”

楚陌阻攔：“別急，看看再說。”

半晌后，掌柜的選擇了息事寧人。

或許是不愿耽擱做生意，也可能是怕得罪狗背后的主人，反正給幾人把買菜錢退了。

“少爺，我不想忍了。”

小橙子氣勢洶洶的就要動手。

“等等。”

楚陌拉了這貨一把，他發現叫做二狗子的小廝，退錢后帶著身旁幾人朝路邊賣菜的老人走去。

沒過多久，他們重新買好了菜，并且還是藕。

“啊這……”

見此一幕，小橙子尷尬不已：“原來是個好心人吶，是我誤會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