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正在埋怨,一道略帶怒意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請我見面的是你們,說我擺架子的也是你們,真要等不起,隨時可以離開,好像沒人把你們困在醉仙樓吧?”
話音落下,砰地一聲門開。
楚陌跨步邁入,大袖一揮,冷冷道:
“本少爺趕了四十里路,不說風塵仆仆,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就怕怠慢貴客。
“結果……
“倘若這就是兩位的誠意,何必戲耍小爺?”
楚陌可不會慣著別人,不論是誰。
真要撕破臉皮也無所謂,反正是在他的地盤上。
假如有人想以身份來壓人,真到了魚死網破的時候……逼急了他就重新做回六皇子,普天之下,除了當今天子,誰能大過他?
領路的小翠硬著頭皮跟進來,只覺渾身涼颼颼的。
荷香悚然大驚,她萬萬沒想到有人敢不經通報直接闖門。
等她回過神來,已是怒不可遏:
“放肆,誰讓你們進來的,不想活了?”
她第一時間朝藍裙少女靠攏,嚴加警戒的同時,一身氣勢悄然變化。
咦?
楚陌眸光閃動,這個侍女居然有八階修為。
看來她并非單純的侍女,還是死士。
這種事情在京城的大戶人家中并不稀奇,為確保下屬絕對忠心,會從小開始培養死士,而死士的唯一使命,便是保護主人生命安全。
“笑話!”
楚陌怡然不懼,嗤笑道:“酒樓都是老子的,當然是想進就進。”
“你……”
荷香還想說什么,卻被藍裙少女打斷:
“荷香,住口!”
不知她何時離開了窗邊,蓮步輕移,來到楚陌身前,盈盈一福。
“抱歉,是我管教不嚴,替荷香向公子賠罪。”
輕靈悅耳的聲音徐徐傳開,仿若能撫平人心中的煩躁。
定睛一看。
此女膚如凝脂,氣若幽蘭,一雙漆黑的秀眸燦若繁星,兩個若隱若現的梨渦中間,是不點而赤的櫻桃小唇,正掛著一抹絕美空靈的笑靨。
恰在此刻。
一陣清風拂來,燭火微微晃動。
在搖曳燭光的映照下,楚陌頓覺眼中的少女變得朦朧起來。
身旁似有煙霞輕籠,恍若不似塵世中人。
果然如小翠所言那般,她就像一只遺落凡塵的仙子。
當真是禍國殃民啊!
不知不覺中,楚陌的呼吸加快了幾分,心中似有漣漪泛起。
他趕緊收攝心神,告誡自己:
此女是京城來的,萬不可有非分之想,謹防引火燒身。
卻不知對面的少女比他更驚訝。
原以為,醉仙樓的東家會是一個老學究,要么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富商,豈料來到眼前的,竟是一個風流韻致的俏公子。
劍眉星目,風姿特秀,鬢若刀裁,眉如墨畫。
外表看起來好象放蕩不拘,但眼里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覷。
還有那對細長的桃花眼,很容易讓人淪陷進去。
自然也有遺憾。
藍裙少女不曾在楚陌身上,感受到絲毫謙謙君子的風度。
張開小爺閉口老子,與京城的貴公子比起來,活脫脫一個市井無賴的模樣。
或許,是所處環境不同帶來的差別吧?
少女如是想到。
“的確是管教不嚴。”恢復如常的楚陌并沒給出好臉色,“這要是我家丫頭,定會拖出去亂棍打死。”
聽得此言,荷香氣得咬牙切齒。
若非小姐在場,恐會出手把那囂張東西的腦袋給擰下來。
“公子還沒消氣么?”
藍裙少女見楚陌不依不饒,黛眉微蹙。
這家伙有點不知進退啊,要是去了京城還不收斂,估計活不過一個月。
可今天這事說到底,終歸是荷香有錯在先。
背后說人壞話本就不對,何況被當事人抓了現行。
“氣倒是消了。”
楚陌瞥了荷香一眼:“生意就沒必要談了吧,反正我看你們沒什么誠意。”
前半句話出口,剛剛讓藍裙少女松一口氣。
緊接著話音陡轉,就像咬到一只死蒼蠅似的,吞也不是,吐也不妥。
“怎么,我說錯了不成?”
將二女的神情看在眼中,楚陌理直氣壯的道:“知道我從滄溪村趕來有多遠嗎,一百四十里路啊,整整跑死了四匹馬。
“你看我這臉上,還有頭發里,全是灰塵。
“我的誠意可是做足了,但你們的誠意,本少爺尚未看到。”
小翠聽得一臉尷尬。
心說東家啊,一百四十里是不是說得太夸張了?
兩位顧客雖說年紀不大,看上去并不好騙啊。
藍裙少女打量了楚陌片刻,確實見他一臉風沙,心中生出些許愧疚之意,方才的不快已經煙消云散。
至于滄溪村到底有多遠,沒必要去較真。
她稍作沉吟,吩咐道:“荷香,向這位公子道歉。”
“小姐?”
荷香有心說點什么,卻見藍裙少女面色陰沉,只得依言施禮:“背后妄議公子是我不對。
“還請公子寬宏大量,不要與小女子一般見識。”
小翠見東家不語,快步上前把荷香扶起。
藍裙少女看向楚陌:“公子可還滿意?”
楚陌很想來一句不滿意。
最后輕嘆一聲:“罷了,再揪著不放,倒顯得我斤斤計較。”
“公子高義!”
藍裙少女再施一禮,抬起柔荑相邀:“公子請坐,咱們談談醉仙釀的合作如何?”
楚陌也不客氣,大大咧咧落座。
他抱起案上一壇醉仙釀,開封后給自己倒了一杯,邊喝邊說:“其實真沒什么好談的,我不缺錢,也沒興趣把酒賣到京城去。”
藍裙少女頗感詫異。
她還從未見過,一開口就把天聊死的人?
不過,心細如發的她也算看明白了,楚陌不像是信口開河。
更不是因為之前的不快,而故意為難自己。
“公子何必說得那么絕對。”
藍裙少女不動聲色,端起酒杯淺嘗了一口,當是作陪:“我們先不說這個,還未請教公子高姓大名?”
喲呵,情商很高的嘛?
這姑娘還懂得曲線救國,以退為進。
“本公子姓也不高名也不大,楚陌。”
楚陌來了興趣,反問道:“那姑娘的芳名能否告知?”
藍裙少女落落大方,輕笑道:“有何不可,小女子柳夕瑤。”
“好名字!”
楚陌贊了一句,隨口吟道:“云霞夕瑤織錦繡,春江水色畫屏風。”
實則卻在心中思量,京城里有沒有姓柳的達官顯貴?
曾為六皇子的他,即便不怎么關心朝堂,但正五品以上的官員名字,還是耳熟能詳的,可楚陌翻來找去,就沒有一人姓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