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莫學熙微微瞇眼。

不否認的沉默，等同于默認。

“怎樣？你告訴我真實身份，我告訴你4個月前發(fā)生了什么——反正你也知道我們的真身，不是嗎。”

白杜淑進一步問道。

“……”莫學熙看了一眼公寓樓4樓的窗口，沒有感受到有被偷窺的情況，便收回了目光，“可以，但你不能告訴櫻桃。”

“好。”

“我們?nèi)琼斦f。”

對于莫學熙而言，對白杜淑展示身份確實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

嚴格意義上說，只要徐夏不知道他的真身，就沒有問題。

“這可是公寓樓，你怎么上去？”白杜淑問道，“我不會浮游魔法，只能將魔力凝聚在腳下做借力點，在空中跳。拉你上去可能有點困難。”

“不用這么麻煩。”

說完，莫學熙深吸了口氣，左手上的指環(huán)亮起紅光，他輕巧地一躍而出，精準地落在公寓樓的外墻上。

隨后，他手腳并用，四肢靈活的攀援在公寓樓外的各種凸出上。

空調(diào)外機、油煙管道、窗口凸出的外檐、墻面裝飾用的縫隙……借助著這些看似根本不能構成落腳點的凸出，莫學熙如同一只猿猴般，化作一道黑影在墻壁外表面飛竄，迅速攀上了18樓頂。

“欸？啊？”白杜淑瞪大了眼睛，她從沒見過有這種逆天機動性的普通人，趕緊催動魔力跳躍著向上竄去，“等等我啊——”

俯視著正用力蹦跶上來的白杜淑，莫學熙微微點了點頭。

看起來自己也沒有那么手生。

一分鐘后，莫學熙靠在屋頂邊緣的護欄，緩緩脫下了面具。

“莫學熙。我的真名。”

“……”

白杜淑盯著莫學熙的臉，從上到下反復打量著。

那眼神中混著一種奇怪、乃至困惑，以及詫異，甚至帶了點恍然大悟。

“……怎么了？”

“嗯……該怎么說呢，”白杜淑用手比作對勾，托在下巴上，微蹙著眉頭，“……比我想象中的要文氣太多了。很難想象這張臉的主人居然會戰(zhàn)斗……不過倒是和你的名字很配，莫學熙，一樣文氣。如果不是知道你以前在市政聯(lián)合工作，我還以為你是個老師呢。”

“夠了，這就是我的真實身份，告訴我你的故事吧。”說著，莫學熙抬手就要重新戴上面具。

“別啊別啊，戴個面具太有壓迫感了，”白杜淑一手攔住了莫學熙，隨后緩緩解除了變身，理了理頭發(fā)，重新戴上眼鏡，“這種事情就應該在這種氣氛中講。”

“……趕緊的吧。”

“好好好，那我講了。”

白杜淑嘆了口氣，在莫學熙旁邊不遠處抱著腿坐下，肉眼可見地失落了些許。

“你知道，在被你逼著來這里之前，我為什么一直呆在家里、故意不和櫻桃的接觸嗎？”

“難道不是因為你懶？”莫學熙皺起眉頭。

“嗯……等等，當然不是！給我看看氣氛啊！”白杜淑有些惱火地嗔怪了兩句，又平復了一下心情，接著說：

“其實……4個月前，我曾經(jīng)還帶過另一個后輩。”

“另一個？”莫學熙問道，“可經(jīng)過我的調(diào)查，你只帶過櫻桃一個后輩。況且海勝市從未出現(xiàn)過魔法少女的陣亡記錄。”

“從未出現(xiàn)陣亡是真的。”白杜淑點了點頭，“但……我的確帶過那個后輩。她……最終沒有成為一名魔法少女。”

莫學熙神情漠然地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xù)。

“她的原定代號是‘清流’……和櫻桃不同，她的寶石原本就是她的首飾，而在偶然面對魔力生物時，她成功和那顆寶石共鳴，成為了魔法少女。”

“由于那次是在西城區(qū)，我第一時間趕到了現(xiàn)場，另外兩名魔法少女也在趕來支援的路上。”

“然后我就看到了她，清流。”

“是很干凈的、很聽話的、很好的孩子。說實話，有種初次見面就想將她保護在懷里的沖動。”

“因為我第一個趕到現(xiàn)場，并且因為我是西城區(qū)僅剩的魔法少女，我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她的前輩，負責她的訓練任務。”

白杜淑頓了一頓，嘆了口氣，接著說道：

“在魔法上，她是個真正的天才。在魔法少女的各個方面。”

“天才？”莫學熙微微側(cè)目，“大概天才到什么地步？”

“這么說吧，徐夏勤學苦練了一周的魔法飛彈，她在初次變身時就能自己摸索出來。看她學習魔法的勢頭，我覺得只要認真學兩個月，她在魔法上的造詣就會超過我。長此以往，有朝一日，她大概足以和這世界上最頂尖的一批魔法少女們比肩吧。”

“我從未見過如此有前途的魔法少女，因此我在正式成為她前輩的第一天就和她互換了聯(lián)系方式、彼此亮明了真實身份。”

“我知道我肯定沒法陪她走上巔峰……但我將盡我所能，當好她的啟蒙導師。”

“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心急了。”

“當時正值寒假，我向市政府要了一個小別墅，帶她在那里集中訓練魔法。她掌握得很快，人也很好學，對各類魔法都得心應手，尤其是直接攻擊類的魔法。這個勢頭保持了沒兩天，我們遇到了一個問題。”

“你知道的，魔法少女使用魔法不僅需要魔力量和技巧，還需要消耗精神力。她的身體一直比較弱，精力不是很足，使得這一點成為了她的一個大短板。”

“為了彌補這個短板，我嘗試了各種訓練手段……當時我太心急了。我嘗試讓她在精疲力竭的狀態(tài)下繼續(xù)釋放魔法，也嘗試了讓她做各種提升精力的訓練，可是都無濟于事。由于精力的限制，她學習魔法的速度都變慢了。”

“我知道，她碰到了了她的第一個瓶頸——就在集訓一周后。”

“正巧，當時市政府發(fā)布了冬季的生態(tài)維系懸賞，鼓勵魔法少女們外出到城市外，消滅指定的泛濫魔力生物，以平衡城市附近的生態(tài)。”

“我決定帶她實戰(zhàn)——不是在城市里打防守戰(zhàn)，而是去郊外，魔力生物泛濫的生態(tài)區(qū)。”

“我的決定得到了市政府的支持。在那之后，無論如何，她都會在市政府的宣傳下，作為新人魔法少女向公眾正式出道。”

白杜淑又停頓了，一股遺憾和愧疚的情緒于無形中升起。

“我預想，她能夠依靠實戰(zhàn)得到新的領悟，乃至突破自己的局限。”

“因此，我狠下心來，躲在一旁看著，讓她獨自面對戰(zhàn)斗。”

“戰(zhàn)斗的開始很順利，她輕而易舉地干掉了好幾個目標魔物。”

“然而，當更多的魔物出現(xiàn)，她的精力很快耗盡了。”

“她很快就難以再釋放魔法，而魔物開始向她沖來。”

“我永遠都無法忘記，她陡然間變得絕望的、無助的眼神。”

“我永遠都無法否認，她倉皇間喊出懇切的、哀求的話語。”

“我永遠都無法原諒，那個不切實際地幻想著她能在最后關頭覺醒的自己。”

“……”

“她沒受傷。我救下了她。”

“但她的心理徹底崩潰了。她永遠也無法變身去面對魔物了。而這一切都是我的急躁造成的。我是個不稱職的前輩……”

“第二天，當我醒來時，她留下了一張寫滿了抱歉的紙條，不辭而別。”

“市政府沒有再去聯(lián)系她，只是抹掉了關于這個代號的一切信息。”

“我至今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人在哪里，過得好不好。”

“這就是……為什么我一開始不愿意和櫻桃走得那么近。”

說完，白杜淑嘆了口氣。

“突然有點想喝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