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陳時再也沒了師父。

從此，他便與一眾未下山的師兄，跟在掌門或是長老身后，聆聽教誨。

陳時插上三根香，走到床邊，點燃油燈，看了一會兒新借來的書籍。

其中記載了養尸之法，倒不是陳時對養尸有何興趣，只是當今天下，戰亂頻繁，死傷慘重。

風水一道，終究不是尋常百姓能以承擔，富商大賈、達官貴人，尋求風水高人也未必會限于茅山。

除去道壇同行外，還有一些祖上精通奇門遁甲的家學傳人，或是民間術士，甚至是街頭神棍，都是這行業的一份子。

抓鬼降妖，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報酬往往難以定論，甚至遇上難纏的鬼怪，把自己賠上都不是沒有可能。

于是，趕尸一道，成了茅山道士入世最常見的生意。

養家糊口，可就靠著這一行了，而且趕尸一道，價錢一般都有一個價位，很是穩定。只需途中多加留意，以防尸變，或是山野妖精偷尸胡來便可。

而這一切的致富秘訣，便在這本古籍之中。

“都快翻爛了，山上也不知找幾個人重新摘錄一份。”

陳時嘀咕著，卻是聽見門口傳來一聲贊嘆的聲音。

抬頭一看，竟是掌門前來。

“掌門！”

陳時連忙合起書，站了起來。

茅山掌門看了一眼墻壁上的畫像，眼里有些失落，看向陳時，見后者挑燈苦讀，不禁很是滿意。

“你倒是刻苦，一身體魄，證明平時沒有偷懶。”

陳時聞言，有些心虛的撓了撓頭，畢竟是收錢幫了人，算是違背了茅山的規矩。

潛規則，應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但是放到明面上，那可就不是潛規則了。

“無妨，人自有選擇，強求不得。”

“我來是想看看你，師弟離去后，最掛念的應該便數你了。你是他唯一的弟子，算是他半個兒子，可我身為掌門，平時事務繁忙，倒是沒有太多時間照顧你。”

掌門有些唏噓，似乎有些歉意。

“掌門不必自責，弟子無須特殊對待，弟子本就入門最晚，深得各位師兄師姐的照顧，還有長老的悉心指教，已是知足。”

陳時連忙解釋，他覺得這樣挺好的，掌門若是給他單獨開小灶，恐怕反而會引來一些師兄的不滿。

“你能在這個年紀有這份心，屬實不易。”

掌門想起了自己的孽徒，天賦過人，修為不俗，即使放眼整個道壇，也是罕見的修道奇才。

只可惜，心術不端，做事狠辣，不留活路。

長此以往，恐墮入魔道，泯滅人性。

掌門沒有好的辦法，只能提前讓其入世修行，希望石堅能在俗世的歷練中，尋到良機，走上正道。

掌門看著面前的陳時，自師弟遇難后，陳時逐漸走入他的視線。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陳時與石堅很像，做事雷厲風行，為人極度狠辣，或許是早年村人被屠，給陳時幼小的心靈，造成了不可抹滅的創傷。

從而導致，陳時極度憎惡邪魔外道，殺念過重。

只不過兩人還是有所差異的，石堅立場不定，時而正道，時而魔道。

而陳時卻是為人正派，只對大奸大惡之人手起刀落，毫不猶豫，不留活口。對于無辜百姓，則是心存善念，擁有一顆慈悲之心。

“凡事，應三思而后行，切勿沖動！”

掌門擔心陳時年齡尚小，恐走石堅老路，不由得出聲提醒。

陳時點了點頭，反正對掌門的話，點頭就行，不必硬懟。

陳時做事有自己的分寸，該做的事他不會推辭，不該做的事，他也不會搭理。

善惡是非，心中自有定數。

見陳時難以說動，掌門便知道這個弟子，其實內心很是執拗，認準了一件事，就沒有那么容易改變立場。

“你千鶴師兄，不久后便要下山，你若是愿意，可同他一塊去。提前磨練一番，總歸是沒有壞處。”

聞言，陳時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搖頭拒絕。

沒辦法，千鶴師兄大名遠揚，在前世，他便知道了。

此人，從來只打高端局，陳時這幾斤幾兩，高端局估計只是去送的。

人活著不容易，且行且珍惜。

“看你主意，若是覺得山上太煩悶，下山走走也是好事。”

掌門沒有強求，說完，便是離開。

陳時將掌門送至門口，思索片刻，算了算自己的時間，按照這種情況，估計三年左右，自己也得下山修行了。

他對山下世俗不甚了解，下去走一走，漲漲見識，或許也不錯。

“還是得抓緊時間，提高自己的本事才行。”

山下不比山上，世俗的水很渾濁，正值亂世，稍有不慎，陳時的腦袋恐怕就得挨幾粒花生米了。

既然想好，那便得好好準備了。

“噗通！”

突然，陳時的心口傳來一陣劇痛，讓他不由得眉頭一皺，連忙盤腿坐在床上，調理了一會兒。

這疼痛來的快，去的也快，陳時拉開上衣，只見胸口劇烈跳動，一道雙魚圖案在心口處浮現而出。

陳時的意識仿佛跌進了一個奇異的空間，周圍皆是破損的鏡片，空間之中央，屹立著一道清池，池水之中有雙魚游動，一黑一白。

“又來了，不能歇息一會兒嗎？”

陳時無奈嘆息，這么多年過去了，陳時大概也知道自己穿越的原因了，就是這東西搗的鬼。

這是一面鏡子，從拍戲兇宅的頂樓落下，正好命中當時位于正下方的陳時。

于是，意識模糊，陳時便來了這里，身體還年輕了許多。

一開始，陳時以為自己只是臨死前的南柯一夢，直至后來刀口舔血，在生死線上數次徘徊，才讓他明白，這根本不是夢，他在這里是會死的。

這些年來，陳時一直在茅山尋找古籍，看看能否找到關于這雙魚鏡面的蛛絲馬跡，可惜事與愿違，陳時找了多年，終是一無所獲。

而每當他想借助師長、掌門的力量時，胸口便會傳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劇痛，若不是他及時斷了這個念頭，只怕自己真得活生生痛死。

平時，這兩條魚還算安靜，但要是久了，又會開始鬧騰。

也是那一次，陳時第一次執行任務，被一伙匪徒盯上，他第一次手刃惡賊，胸口那痛感這才漸漸消失。

不僅如此，手上沾染的血污越多，雙魚還會反饋給他最精純的能量。

正是因此，陳時走上了一條常人看來的弒殺之路。

他雖是這一代入門最晚的弟子，但是論身手和本事，卻是比一些師兄還要厲害。

對于這點，掌門和他的便宜師父，皆是沒能看出端倪，只是覺得陳時與石堅一樣，皆是修道的好苗子。

怎么形容呢？

就是，百年難得一遇的那種。

如今石堅的實力，已是接近天師，黃袍不再適合他的實力，恐怕再過不久，他身上的黃袍便得換成紫袍，成為一代天師。

陳時，也有這個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