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拓海明白,此番自己做的一切努力,已然白費。
自己的算計是建立在對方沒有真才實學的基礎上的,可徐寧能寫出這樣的詩句,自己便徹底淪為了小丑。
“原是贊頌屈原的詩作么……”
樓毅在心里默念著詞句,此刻已經不再相信什么“買詩作”的鬼話,但因為前面幾句帶有歌妓,樓毅還是對這詞句持有些保留意見。
齊松看著后邊的兩句,嘴巴已被驚的張大成一個“O”形,半晌沒說出話來。
“后面呢,齊松?”
楊均的呼喚聲將齊松從震驚中叫醒,此時齊松深呼吸幾次,強行平復了心情,聲音因激動而變得有些顫抖,念出了后面的詩句。
“興酣落筆搖五岳,”
“詩成笑傲凌滄洲。”
“功名富貴若常在,”
“漢水亦應西北流。”
本以為這詩就是應端午之景,贊頌屈原的樓毅,此刻已然同院中眾人一樣,被詩中的詞句所震撼。
“興酣落筆搖五岳,詩成笑傲凌滄洲……”
樓毅細細的品著,這兩句中飽含的狂傲之氣,已如狂風般撲面而來。
此刻再返回去看那“屈平詞賦懸日月,楚王臺榭空山丘。”二句,又豈是單單寫屈原?分明是對功名權勢的漠視,和對自己文采的自傲罷了。
徐寧本來就身形健碩高大,此時在眾人眼中,那站于院中的身影已經無限拔高,宛若詩句中的五岳一般了。
“咳咳,徐寧你詩作固然不錯,但也太狂傲了些,還不向樓公賠罪?”
最先反應過來的楊均說道,畢竟混跡官場多年,此時說這話自然不是為了批評徐寧,而是給之前質疑徐寧的平城郡公樓毅,一個臺階下罷了。
樓毅也終于反應過來,此時連忙起身,將徐寧拉到了自己身邊坐下,噓寒問暖道:“徐小友,剛才委屈你了。現在老夫愿意相信,你是真的有才華之人!”
看著徐寧再次被自己送上臺前,宇文拓海氣的直咬牙,卻毫無辦法,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
同樣生氣的還有賀拔勝,本來是準備來看徐寧笑話的,結果卻見證了對方隨意寫出一首詩,就把一堆所謂文人才子干沉默的名場面。
“喂,你們怎么都不說話了,快點作一首更好的詩,把他這風頭蓋過去啊!你們文士不是最擅長比來比去了么?”
趁眾人不注意,賀拔勝悄然來到賀拔允身邊,小聲提醒道。
“我說老弟,你快別給我添堵了行么……”
賀拔允黑著臉,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傻弟弟,此時特想一拳照對方的臉上打去,終究還是忍住了。
雨青衣作為見證過徐寧兩次作詩的人,此時身軀微微顫抖著,亦被對方詩中的狂傲所折服。
曾幾何時,在洛陽中,雨青衣見識過無數的風流才子,自認為已見識過傳世的詩作是何樣子。
直到今時,雨青衣才明白,真正的詩作該是什么樣的。
唯一與眾人情緒不同的是楊均,此時徐寧這一首詩作的威力,讓楊均很是滿意。
文人嘛,就該如此!
“宇文拓海,現下你既已知道徐寧的文采,以后便不要再說什么‘買詩’的鬼話了。若讓我知道你再傳這些謠言,定嚴懲不饒。”
楊均說話的語調與平常無異,但看向宇文拓海的眼神已有些冷冽。
宇文拓海趕忙連聲稱“喏”,此時只感覺自己如墮冰窟,低下頭后,委屈與不甘開始放大。
再次抬起頭時,看向徐寧的眼睛里,已充滿恨意。
“為什么!為什么你非要跟我過不去!你根本不知道,作為宇文家族一員的我經歷過什么!”
宇文拓海內心吶喊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只得低下頭掩飾。那樣子,宛若自己才是受害者一般。
不過此時,已經沒有人會關心他怎么樣了,眾人的焦點已經全都聚集到徐寧身上。
“徐將軍果然是有才華之人吶……”
“我就說嘛,徐將軍文采斐然,詩作怎么可能是買的!”
“大哥,剛才不就你說人家詩作是買的么,這會你又變上臉了。”
一人實在看不下去對方反復橫跳的行為,吐槽道。
被吐槽的人憋紅了臉,看著眾人投來的目光,磕磕巴巴的解釋著:“什么變臉……文人的事,能叫變臉么……”
不過這人聲音越來越小,很快將頭低了下去,引的身邊眾人一陣鄙夷的笑,院中頓時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徐寧對詩會實在是沒什么興趣的,寒暄幾句后,樓毅也看出了對方心不在此,便和身邊的楊均聊了起來。
也因此,徐寧得了閑,對桌上的餐食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楊均和樓毅面對面閑聊,正好可以看到在樓毅身邊的徐寧。那不太雅觀的吃相。可礙于樓毅在身邊,不方便提醒,便只能皺著眉默不作聲。
同樣關注徐寧的,還有坐在院子角落涼亭里的雨青衣。此時雨青衣心不在焉的將一粒梅子放入口中,呆呆的望著徐寧。
“小姐,非禮勿視。”
一旁的婉兒發現了雨青衣的情緒不對,因而打趣道,后者反應過來,輕輕的掐了婉兒一下。
“小姐,你這么野蠻,以后會嫁不出去的。”
“你這個小婉兒,整天沒個正形,我這是幫你未來的夫君調教你呢。”
雨青衣嘴上和婉兒嬉笑著,視線卻始終在徐寧的身上,婉兒自然看得出來什么情況。
“那個徐將軍吃飯真粗魯,有什么值得小姐你這么喜歡的,哼!”
婉兒嘟著櫻桃小嘴,氣鼓鼓的說道。
“婉兒你胡說,我哪有!”
雨青衣水嫩的臉蛋上,因嬌羞泛起了微微的紅暈,倒顯得有些可愛。
兩人正嬉笑打鬧著,就見得樓府的老管家,急匆匆的從外面跑來,臉色煞白。
“老爺,老爺,石……”
老管家喘的說不出話來,旁邊的家丁急忙上前,扶住快要癱在地上的老管家。
樓毅看著老管家,不明白對方為何如此慌張,語氣便略帶訓斥的說道:“丁一,你也在老夫府里多年了,怎么還這么冒失。”
丁管家臉頰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滑下,嘴唇也一直在顫抖。
“石元他,他不見了……”
樓毅臉色突變,起身后一掌重重的拍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