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枸杞放一斤，黃精放一斤，淫羊藿放一斤，附子得多放點兒，一斤半吧。”

張無忌一邊抓藥，一邊回憶著薛慕華所授的醫術，此時想破了腦袋也是想不到，治療什么傷是需要這些玩意兒的。

量大不說，隨意一味藥材差不多就要掏空箱底……薛神醫說過，但凡用藥一定得準和穩，寧愿劑量不夠，也決不可隨意加大用量；前者頂多是醫不好人，后者可是會害人性命的。

“小師叔，您這方子到底是吃什么的啊？不然先請薛神醫瞧瞧？”

“他懂個屁。”

李玄一在旁研磨，催促他趕緊照著下一張方子抓藥，此時他心煩意亂，不知道這漫漫長夜還有多少事端。

如果放人能夠解決一切當然是好，要放了人那王爺還不肯罷休的話，自己又該如何？

眼下主動權不在自家手里，是生是死都要等人家做決斷，心頭是無力，更是憤怒。

不行的話，干脆把狗日的一劍噶了，到時候跑到宋國去躲一躲，再不然出海，去棒子或者東瀛做個人上人算逑。

他思緒亂飛，從盤古開天地一直想到了女媧造人，又想到張無忌的媳婦兒剛才被自己占了便宜……

“小師叔，沒藥了。”

張無忌輕喚了一聲，將他從走神里頭叫了回來，看著已經磨好的藥粉，李玄一暗道了兩聲罪過。

這可是自己的侄兒。

“早些睡了，別管外頭吵鬧。”

“是！”

待他將藥封好，李道長輕輕掂量了幾下，這些東西足夠叫一百人發情了，用在兩位宮主的身上，也算襯她們的身份。

若是她兩個愿意講和當然是好，若是不愿意，那么委屈自己給她們用一下也行，反正橫豎吃不了虧。

這么想著，他整個人身子都熱了起來，走到院子里，還能聽到外頭依稀的喊殺聲，不過比起一開始的時候，已經是要少了許多了。

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想著這次應該禮貌一些，所以他沒有踹門，只是手舉起來，卻遲遲沒有扣下去。

像被點了穴道。

“他發現了？”

陸小鳳看得真切，身邊的白衣劍客沒有接話，只是死死的盯著下方。

“好像還差了點東西。”

李玄一自言自語，轉身就走，沒有半點猶豫，才剛側過身，一柄白色的劍便隔著門刺了出來。

“果然是你。”

適才那股叫人無法心生抵抗的死意傳來，他就已經猜到了燕十三在里頭。

這劍客才走沒幾日，如今又殺將回來，李道長嘆了一聲：

“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燕十三還是一身黑衣，冷漠不改：

“跟我走。”

“走不了……你是從哪里來的？”

這話問得唐突，主要是他忽然想到了件事情。

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分別有剛相三人、玄冥二老，沖虛和海棠，如今這人悄無聲息的溜了進來，說明至少有一處的人沒有發現。

有可能是沒有發現，也有可能，是他闖進來的。

燕十三看到了他臉上的一絲緊張：

“你的徒弟劍法不錯。”

‘咻~’話音一落，碧血照丹青便從他袖子里滑了出來。

“他年紀還小，你不會殘忍到對一個小孩兒動手吧？”

“如你所言，正因為他年紀還小，所以我才能進來。”

“你殺了他？”

黑衣劍客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道：

“我的劍只會殺人。”

墨綠色的劍劍光大作，只一剎那間，他已將內力注滿周身……甚至還有多余出來的，在他身邊形成了一道透明氣墻。

對于向來節約的李玄一來說，這般作態，已經是憤怒至極了。

沒有半句廢話，他凌空劃了一道，深厚內力變為劍氣，直接飛往燕十三的臉上。

劍招自己是比不過他，但為什么要與他比劍招呢？

燕十三還是沒有表情，但眼中的興奮卻是清晰可見，他腳步沒有挪動半分，而是拎著骨毒劍，直挺挺地刺了過去。

就像是他自己所說的那般，他的劍只會殺人。

精妙劍法和簡單劍法沒有區別，人不會因為劍法簡單，而在被刺中之后多一條命。

相反的，簡單，便少了許多的繁復，‘死’這個字從來都不復雜，人的性命也從來都是脆弱。

白劍迎著綠光，硬生生地從光中破開一個缺口來，燕十三口中吐血，但他的劍卻沒有半分的停留。

李玄一并不慌張，他收劍回來，向著側邊倒地，一只手撐著身子，一只手把劍對準了燕十三的神門穴。

“破得好啊！”

陸小鳳贊了一聲，他雖不是用劍高手，卻也能瞧出這劍招間的克制，說完這句，他下意識地看向身邊。

自己的這位朋友，正兒八經的用劍高手，如果是他，又會如何來破這一劍呢？

西門吹雪眼睛泛紅，并不是感動或者難過，而是從一開始，兩人各自出劍的時候，他的眼睛就沒有眨過。

“劍招雖好，但他的劍意錯了。”

白衣劍客簡單點評了一句，手已經握在了烏鞘劍柄，只要輕輕一抖，他的劍便會出鞘。

陸小鳳不懂他說的劍意是什么，只是瞧著下方燕十三避也不避，只道是這黑衣劍客是鐵了心了，要以斷腕的代價，取了這道士的性命。

不過他還是想錯了，因為在墨綠長劍即將點到燕十三手腕的時候，劍尖卻忽地變軟了起來。

……之前道士和方東白對招之時，也是催軟了劍。

這其實也行，但燕十三卻笑了。

笑得很突然。

他的白骨長劍自一開始就沒有改變方向，不過當他發笑的時候，那骨毒劍劍尖卻往下一落，插進了李玄一的肋骨里。

變軟的碧血照丹青瞬間沒了生命，再度變得硬直，劍尖抵在燕十三的喉頭，只差一寸……或許還更短，但從結果上來看，他確實是刺不進去了。

“我的劍法是要殺人，你的劍招卻是要救命。”

燕十三像在說著勝利者的宣言：“可你剛才想要殺了我，你想為你的徒弟而殺了我。”

“想殺人的劍，就不能只刺手腕，你想要刺我的喉，刺我的心，你想要我的命。”

“你想錯了，你的招式也就錯了。”

李玄一覺得肋下已經是麻了，像是小時候打針一樣，先麻，然后才是痛。

只是這針要太大了些。

他腮幫不停地分泌著唾液，逼著他將嘴里的血給吐出來，一身藍色道袍被血浸成了黑色，他低著腦袋，沒人能瞧清楚他的表情。

“你說得對，但你錯了。”

喉頭滾動，將血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你錯了，你的劍招也就錯了。”

將這話原原本本地還了回去，李玄一兀地抬頭，看著面前的黑衣劍客。

不遠處，西門吹雪聽了這話，將烏鞘劍再度送回了手里。

“他還沒輸。”

這話像是在給自己說，也像是在為陸小鳳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