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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拒絕

  • 綜武:家師張三豐
  • 奔雷手周星星
  • 4333字
  • 2024-05-16 04:46:20

“未知張真人蒞臨,晚輩有失遠迎,還望真人恕罪。”

說話的,是穿著袈裟、扶著禪杖的空聞和尚,與一月前在武當山上的時候相比,這長眉老者穿得是更精神了,但整個人卻有種說不出來的傾頹感。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李玄一分明聽出了和尚聲音里的顫抖來。

“空聞大師客氣了,”說著,老道士往空聞身后瞧去,見到了幾十個身穿黃色僧袍的和尚,頓了頓,笑道:

“竟然還有故人在此,渡心師侄,你我竟有八十年未見了。”

少林最近五代‘無弘渡空圓’,渡字輩的和尚論起來,確實是小了張三豐一輩。

“阿彌陀佛,”那被喚作渡心的和尚站身出來,雙手合十,前身微躬,“張真人乃武當掌門,貧僧是少林弟子,雖是晚輩,這聲師侄卻不敢當。”

張三豐微微一滯,故地重游見到故人,本來大小也算件高興的事,但對方竟然如此生疏,他一時間百感交集,忍不住嘆了口氣。

當年在少室山的時候,他不過也只是一名少年人,這渡心還是人家扔在少室山腳下,被他給帶回少林的。

往事啊,實在是經不起細想。

再說這幾十名黃袍和尚,最低的也有個六品修為,看來是少林各院長老已經到了個齊,本來老道士還覺得少林有些不會待客,竟不把自己給迎進寺去,但看了他們這副架勢,忽地便也釋懷了。

少林,行事作風還真是半點沒變。

“張真人,不知此番大駕光臨,是……”

空聞和尚越說聲音越低,他生怕聽到張三豐說是來砸場子的,自從那日被這老頭兒給秒殺之后,空聞旬月以來念經打坐,總是會在腦中浮現出張三豐的身影。

他知道,自己已經是入障了。

“貧道不敢相瞞大師,此行前來,確實是想請教……”

后邊的話還沒說完,現場便忽地變了個氣氛,連張無忌都感覺到了這群和尚們的緊張,更不用提李玄一了。

“小師叔,不,不會打起來吧?”

“沒事兒,打起來也沒事兒。”

兩人這番對話本來是在竊語,但在場的哪個不是高手,李玄一那句‘打起來也沒事’被大伙兒給聽了個明白,那語氣,好像少林已經被張老道給吃定了似的,忍不住叫人火從心起。

苦瓜臉空智和尚脾氣暴躁,想到在寺中每日悲鳴的師弟空性,腦袋一熱,跳出來喝到:

“呔!好老道,那日被你給趁了個先機,今日再來試試,老衲便不信了,還能再輸給你這少林叛徒不成!”

“老衲就算今日敗了,我少室山僧侶何止萬千,你難道還能把少林弟子全都殺完了不成!”

“只要你殺不完,我少林弟子便當時刻謹記這滅寺大仇,那時候,你武當自會寢食難安!”

他說得倒是頗有底氣,但言語間卻抱著要被老道士滅寺的想法。

看著他那哭得紅腫未消的眼睛,李玄一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什么叫色厲內荏,這就叫色厲內荏。

張三豐微微搖頭,指著身后的兩個孩子,將他們中玄冥神掌的事情說了……那日在紫霄宮前,和尚們也是瞧見了的,不過當時只當是武當捉拿什么仇人,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聽他仔細道來,空聞內心稍安,但還是不解:

“少林雖有藥王院,但連前輩都治不好的傷,恐怕敝寺也是難……至于九陽神功能療此傷,那晚輩便更不明白了,這功法張真人不也會嗎?”

比起空智來,空聞確實是被打服了,現在一口一個前輩叫著,將他這少林方丈的身份壓低了不少。

“昔日我師父傳授九陽真經之時,貴寺無色大師、峨眉郭女俠和貧道各有所得,時貧道年幼,資質也是最為魯鈍,三派之中,所得是最少的了。”

空智聽他說不是來找麻煩的,暗自松了口氣,此時那股子脾氣又涌上心頭來,冷言道:

“怕是不會,張真人自幼服侍覺遠,他如何有暗中不傳之理?如今你武當名揚天下,那便是覺遠之功了。”

照輩分,覺遠是空字輩和尚的太師叔祖一輩,但因帶著張三豐出逃而被當作棄徒,已經被除名了,所以他喊起來,言語間也不甚恭敬。

加上明少林武功以九陽功為基礎,空智坐進觀天,認定了張三豐和覺遠就是偷了少林九陽,心里頭是記恨得厲害。

張三豐懶得與他多說,朝著空聞和尚施了一禮:

“少林領袖武林,是世所公認,貧道今日上山,便是自知不及,誠心向大師請教。”

“若是大師愿意,武當上下所有武學盡可參閱,貧道無不應允。”

這話一出,一眾禿驢便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

空聞心動得厲害,要是能練到張三豐那日出手時候的地步的話,那么……

不過還是空智冒了出來,他哼了一聲:

“本派七十二絕技尚且學不完,何必要你武當的東西?”

“再者說了,如果今日交換秘籍的事情傳了出去,世人怕還當真以為少林武當平起平坐了,日后有人說你武當功夫出自少林,但我少林也占了你家的便宜,張真人不愧是長輩,打了一手好算盤!”

“而且……而且你愛慕峨眉郭襄祖師的事情誰人不知,你不去找峨眉,偏生找到了我們……”

話沒說完,只聽得‘轟隆’一聲,這亭中一張石桌,竟然化成了粉末。

李玄一和張無忌對視了一眼,都被老頭兒這一手給震住了。

空智終于是住了口,但老禿驢這話一出,空聞的想法便只能夠拋諸腦后了……別的不說,他身為少林方丈,必須得承認空智說的是對的。

言罷,便誦了聲‘阿彌陀佛’,算是肯定了空智的答復了。

“無量天尊~”

張三豐也跟著誦了一聲,不再管面前的這些個和尚們,回頭看向李玄一和張無忌:

“玄一,無忌,你們怕死嗎?”

李玄一當然怕死了,不過他知道自己沒啥傷,所以根本不會死。

于是便大聲道:“生又何哀,死又何懼?人死有重于泰山,有輕于鴻毛,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死,不過是另外一種過活,如果我死了,請在我的墓碑上寫下我曾來過……”

老道士白了他一眼,李玄一識相地住了嘴,張三豐又看向張無忌,小孩兒不愧是做男主角的人,堅定的點了點頭道:

“太師父,無忌不怕死!”

張三豐點了點頭:“不愧是我武當弟子!”

“如此,玄一,你便開始罷。”

李玄一愣了一下:“開始?開始什么?”

“那日你七師兄與你說話的時候,為師可是聽到了。”

李玄一想了想,連忙就要解釋:

“師父,與那農婦爭吵并非是弟子本意,實在是……”

張三豐打斷了他:“你做得好。”

嗯?

不等李玄一反應過來,張三豐便又道:

“你既然能罵農婦,也能罵西華子,那今日便再罵一次罷。”

“罵……誰?”

老道士不再開口,這里除了他們武當三人,剩下的全是少林和尚了。

怎么說,總不可能是玄玄子叫自己罵他吧?

“師父,這不太好吧。”

“有人辱你師父的師父,你身為武當弟子,自當維護師門,就算是罵了,那也是情有可原,為師自當諒解。”

這已經是把空智給點出來了……張三豐總是這樣,扮作一個人畜無害的樣子,叫人家總是下意識地認為他是個良善可欺的老道士。

李玄一本以為老道士說開始,是想讓自己跟這些個大師神僧們比武較量,好教他們見識到武當功夫的厲害。

但如今,他竟然是讓自己開罵。

心里頭倒是先罵了無數遍莫老七,李玄一往前站了兩步,看著少室山自山腳到山上站滿了禿頭和尚,一個個的怒目圓瞪,這般架勢,已經是足夠叫人膽顫的了。

“師父,”李玄一壓低了聲音,近乎于耳語道,“罵人是小事,可萬一人家翻臉了,又該如何是好?”

老道士沒答話,看著空智道:

“大師之前說我是少林叛徒,可我一未剃度,二不曾受戒,昔日身在少林,也并未入過貴派名冊。”

苦臉和尚嘴唇動了動,到底是沒說出話來。

“后又說我恩師與我私通款曲,若是真有此事也就罷了,但偏生沒有,如此,大師便是在辱沒恩師了。”

空聞見他說得越來越嚴重,趕緊相勸道:

“前輩莫怪,師弟他,他不懂事了些。”

張三豐點了點頭:“偏生我這徒弟,也是個不懂事的。”

言罷,退到身后亭中,只留下了李玄一獨自一人,面對著這少林的千百僧眾了。

要是罵了,少不了得叫少林寺記恨。

但要是不罵,萬一玄玄子把這筆賬算在了自己的身上……

瞬息之間,他已經做出了決定來。

“老禿驢,你媽把你養這么大,就是叫你去伺候釋迦摩尼的?那天竺和尚便是你爹,你也忒偏心了些罷!”

體內有著張三豐半月以來傳送的功力,李玄一這一開口,把自己都給嚇了一跳。

聲音回蕩在山谷叢林之間,整個少室山上下,都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有了開始,剩下的就不再那么糾結了。

“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卻連個尊老愛幼的道理都不明白,我師父不提輩分,只憑年紀也能做你祖宗,他來你們這兒半天了,不說一頓齋飯,連碗茶水都沒瞧見,怎的,你少林寺便是窮到這個地步了?還是說沒學過道理,不曉得待客之道?”

“早聽說空智和尚對少室山佃戶們吃拿卡要,憑借你神僧大名,欺壓農婦多年!說吧!這山上有多少人是你的親兒子!”

“你瞅你那一臉短命的模樣,活到現在不是克死了你爹就是克死了你娘,現在身在少林寺,又克死了你師兄空見大師,我估計呀,下一步你就得克空聞方丈了!”

“也罷也罷,你覬覦這掌門之位許久,空聞方丈死了,倒是如你的意了!”

……

罵人之道,在于千萬別把吵架搞成對話。

對話需要邏輯,但吵架不要。

你只管罵你的,對面只要陷入到自證里,那他就是輸了。

想那空智和尚何等尊貴的身份,行走天下哪個不是對他恭敬有加,何曾聽到過如此粗鄙的言語!他大怒至極,扇起掌風就要向前,只是離李玄一還老遠呢,只覺得肩上一沉……

那分明坐在亭中的老道士,不知道什么時候竟跑到了自個兒身后來了!

“大師稍安勿躁,我徒弟是個不懂事的,還請見諒。”

“不過他常年行走江湖,口中所言到底是不是親眼所見,便是老道也不曉得了。”

空智動彈不得,只好把求助的眼神給了空聞,空聞和尚好歹也是一派主持,自知凡事不可率性,當以少林安危為重,此番自家師弟嘴上不甚恭敬在先,已然是給了張三豐動手的理由。

罵罷罵罷,就當是心障好了。

雙眼一閉,空聞開始默背起了所學的各式佛經起來。

空智再也忍耐不住,還嘴道:

“老衲一身清白,你,你怎敢如此含血噴人?!我何時玷污了農婦?又何時覬覦了這掌門之位?”

李玄一笑道:“那這寺里頭有多少你的私生子?”

“沒有,一個也沒有!”

“那便是了!”他拍了拍巴掌,“你豈不聞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受你父母精血,卻連個后代也沒,便是不孝。”

“覬覦掌門之位,便是不忠。”

“不尊重我師父,便是,便是,便是個不尊老人,不救我師侄,便是不仁不義。”

“好你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老兔子,那日我便瞧你與空性大師眉來眼去的,想必一定是日久生情,暗生情愫了吧!說,你和空性誰在上面,誰在下面?!”

“空性手斷了,你卻整日哭哭啼啼的,奧,我知道了,你是擔心以后沒人給你做手藝活了,是吧?”

空聞手執佛珠,轉得越來越快,只聽見啪啦一聲,那一串上好的檀木珠子,就這么掉了下去,散落一地。

空智的臉則是越來越紅,幾次三番想運功掙脫張三豐的手而不得,終于是‘哇’的一聲,噴了一口鮮血出來。

“張真人,可以了吧?”

渡心和尚心有不忍,開口勸了一句,然而老道士理也不理他,只是看著李玄一,竟然生出了幾分驚訝來。

這小徒弟的罵功,竟然和百損那婆娘有得一拼。

“罷了,”空聞知道張三豐不會害了空智的性命,是只為羞辱來的,他開口道:

“張真人之請,恕敝寺無法答應。”

“張真人之辱,敝寺今日也是記下了。”

說完,長眉和尚轉身就走,臨了,喊了句佛號:

“阿彌陀佛~”

然后少室山上便響起了極為洪亮的一聲:‘阿彌陀佛~’

是千百僧人一起所誦。

李玄一看著面無表情的老道士,知道武當和明少林之間,怕是再難有相好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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