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鐘后。

陳晝穿過警戒線，在年輕警員的帶領下踏入警局大樓。磨砂玻璃門推開時，投影儀的冷光正將擎宇塔的 3D建模投射在幕布上，一名梳著背頭的警督正在白板前部署任務，磁性嗓音在會議室里回蕩。

所有人的目光同時轉向門口。

“同學，聽說你掌握涉案人員線索？”背頭警督率先開口，袖口的銀質警徽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陳晝卻徑直望向角落——那個胡子拉碴的中年警察正蜷在塑料椅上，捧著一盒紅燒牛肉面吃得呼嚕作響，警服領口還沾著幾滴湯汁。從他跨進房間起，腦海中反復浮現的倒計時便只在這人頭頂清晰顯示：00:12:47。

“我要和他單獨談。”陳晝指了指角落。

背頭警督的眉峰狠狠抽了抽，會議室里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顯然，沒人料到這個高中生會當眾無視職級差距。但對上陳晝平靜的目光，他最終只能咬牙開口：“張野，帶他去隔壁辦公室。”

十分鐘后。

狹窄的筆錄室里，張野翹著二郎腿坐在鐵皮桌上，投影墻正循環播放四名嫌疑人的資料：大學生、街頭舞者、電競主播、摩托車手——正是“暗域團”的成員。

“現在的孩子是不是游戲玩太多了？”張野突然將泡面盒推到一邊，油漬在桌面上暈開，“昨晚剛抓了批嗑藥的，記者堵得水泄不通，這會兒又來群炸樓的……”

陳晝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椅邊。原來門外的騷動是昨晚的案件所致，倒省了他解釋報警的麻煩。

投影儀突然“叮”地彈出一份文件，藍色光膜在張野眼底跳動：“張野同志，經局里決議，任命你為 A1行動組臨時組長，即刻接管現場指揮權。”

中年警察的眼皮狠狠跳了跳，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重用”猝不及防。陳晝卻趁熱打鐵：“張隊，有了這個授權，現場調度能自主決定嗎？”

“想得美。”張野扯了扯皺巴巴的領帶，突然湊近陳晝耳畔，聲音低得像生銹的齒輪，“他們是想拿我當擋箭牌——你提供的聊天記錄和定位太關鍵，局里不敢完全把你推開，又怕擔責任，才把我這個‘問題警員’推上前臺。”

陳晝暗自挑眉。這警察外表粗糲，心思卻透亮得很。

張野轉身指向白板，馬克筆在磨砂板上劃出刺耳聲響：“再梳理一遍：第一，四人三日前入住擎宇塔三層的‘星軌’電競酒店，監控顯示前天凌晨六點集體進入 VIP包房，直到今日零點十分才乘電梯去 56層觀景臺，中間 43小時無任何出入。”他頓了頓，筆頭重重敲在時間軸上，“不吃不喝不上廁所？你確定他們只是在打游戲？”

陳晝沉默不語。根據《新紀元》的時差設定，暗域團被團滅的現實時間對應游戲內的正午十二點，脫離虛擬世界后，他們在包房內滯留的 37小時確實成謎。但對網癮少年來說，電競酒店的全天候供應足以支撐長時間鏖戰，真正的疑點在于——

“零點十分這個時間點。”陳晝忽然開口，“正好是《新紀元》全球公測開啟的時間。他們離開包房時，行為舉止有異常嗎？”

張野調出電梯監控。四人步伐機械，肢體僵硬，像被線扯動的木偶。更詭異的是，他們裸露的皮膚下隱約泛著熒光紋路，在監控的紅外模式下格外刺眼。

“像某種生物熒光？”張野湊近屏幕，胡茬幾乎蹭到投影，“難道是新型刺青貼紙？”

陳晝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不是裝飾，而是《新紀元》中“覺醒者”的標志——角色突破等級上限時，體表會浮現能量流紋。現在這些紋路出現在現實中的玩家身上，意味著什么？

對講機突然爆發出電流聲：“各單位注意！擎宇塔 56層突發玻璃爆裂，現場確認有疑似爆炸物移動軌跡！A1行動組立即集合！”

張野抓起戰術腰帶的動作帶起一陣風，陳晝趁機站起身：“我要跟你們一起進去。”

“你瘋了？”張野扣上彈匣的手頓住，“這不是打游戲，子彈可不長眼。”

“他們的目標是擎宇塔的剪彩儀式，現場有我姑姑和朋友。”陳晝直視對方發紅的眼尾，“而且那些熒光紋路，我在游戲里見過——如果他們真的把現實當成了虛擬世界，現在可能正在執行‘摧毀敵方要塞’的任務。”

張野的手指在對講機上敲出急促的節奏，忽然扯下備用的戰術背心甩給陳晝：“穿上！別給我添亂。”

當防彈衣的魔術貼發出“刺啦”聲響時，陳晝望向窗外。夕陽正將擎宇塔的玻璃幕墻染成血色，那些曾在游戲里無數次攀爬的虛擬建筑，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淪為現實中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