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遠依舊是南江省的巡撫,新的按察使也上任了,這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就要一直要被關在這個牢房里呢?他的恩師呢?不是去查王天遠了嗎?怎么就查的這么個結果?
顯然,李序然這個時候有點氣急敗壞,因為他期望的結果是皇上處罰了王天遠,然后讓自己官復原職,這倒不是因為自己的權力欲有多強,而是像他們這樣的人,官職,在某種程度上說就是他們的生命。
比較經典的表述是:這那是一個“官”字所能了得的?這是一個人窮其一生的結晶,是另外一個更重要的自我。
這時,一馳和塵遠顯然看出了李序然的失望和沮喪甚至瀕臨崩潰的表情。
于是,一馳說道:“大哥,你不要太過悲傷,皇上還是專門留了人來看守你,我們可以來看你,但他王天遠是不可能來看你的,他要是敢在牢房里動什么手腳,皇上留下的這些侍衛可不是吃素的”。
李序然這才想起了這些侍衛,看來皇上確實是在保護自己,皇上不是說給自己十天時間,讓他寫一篇鐵窗賦嗎?說明皇上對自己是有專門安排的。
塵遠拉了拉一馳的袖子說道:“二哥,快把東西拿出來”。
“哦,對了,大哥,這里有三份書信,一封是走的時候楊尚書給你的,另外兩封是太太和夢盈給你的”,說著一馳把信掏出來遞到李序然的手里。
李序然急忙將楊尚書的信打開,只見信上依舊是那么幾句話:
序然,考慮到安全因素,恕為師不能來看你,但皇上專門派人守護你,為師甚是欣慰,至于那件事,為師心中有數,你靜等佳音。至于新任按察使,是我的屬下,跟隨我多年,我已囑咐過,你不必擔心。
這次李序然還是對自己這位恩師比較滿意,他說的“那件事”就是指王天遠,看來,皇上并沒有停止對這件事情的調查。畢竟,王天遠是一省的巡撫,而且還有太子,皇上必須要從長計議,起碼要等到回到京城,不然難免會引起什么變故。
想到這里,李序然的心情好像好了一點,看來,正如皇上所說,自己的性子還得要好好的歷練歷練。
至于太太和夢盈的信,他立即的打開,他要等一馳和塵遠走了之后再看,在牢房里,沒有比看她們信更愜意的事情了。
于是,他們三個索性就在這牢房里開始喝起酒來。
“一馳,三弟最近沒有惹事吧?有沒有不聽你的話?”,李序然邊吃邊說道。
“大哥,你就放心吧,我給他說過了,要是敢不聽我的話,下次探監的時候就不帶他了”,一馳保證的說道。
這時,塵遠急了,忙說道:“大哥,你都聽見了吧,我現在收斂多了,再說了,我那次沒聽二哥的?”。
哈哈哈,他們三個都笑了。
李序然知道,他倆是為了安慰自己,畢竟現在的按察使已經換人了,他倆肯定沒有原先干的順手了,但他這個當大哥的已經沒辦法再幫他們了,不過,好在新按察使是刑部下來的,而且有楊尚書的照顧,應該不會為難一馳和塵遠吧。
由于他們幾個各懷心事,所以喝的比較猛,不一會的功夫,就有點醉意了。
李序然還是很享受這份微醉的狀態,感謝皇上給了自己這些優待,可以讓人來看他,還可以好吃好喝的,甚至可以寫東西。
“大哥,你放寬心吧,我們弟兄倆天天來陪你,咱們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什么王天遠,看他能扛多久?以后,這南江省還是大哥的天下”,塵遠說道。
“對,大哥,用不了多久,你肯定就沒事了,皇上這樣做肯定自有道理,要是真的處罰你,早就處罰了,咱們還能坐在這里喝酒?”,顯然,一馳也喝多了。
于是,李序然就讓他們兩個人起身回去,自己也感覺不行了。
他倆走后,李序然看到還有一點酒,于是,他索性拿起壇子,又喝了幾口。
頓時,感覺醉意上頭,什么也看不清了。
干脆就直接躺在稻草上睡吧……
就這樣李序然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醒來之后又到了吃飯的時候了,他感覺很不舒服,一方面牢房里的空氣不好,另外,自己除了吃就是睡,一下都不運動,能不難受嗎?
這時,他起來伸了個懶腰,突然看到太太和夢盈的信。
對呀,怎么把這事給忘了?
于是,他急忙打開太太的信。
他的太太告訴他,自己和夢盈已經順利回到老家,家里一切都好,不要操心,另外,夢盈也和她在一起。一馳和塵遠說會經常來看她們的,就放心吧,在牢里照顧好自己,大家等著你早日回來。
最后,太太說等他回來,給他一個驚喜。
驚喜?什么驚喜?
雖然,李序然不知道是什么驚喜,但既然太太這樣說了,就一定是好事,那就等著吧,反正也是個盼頭,在這牢里,能堅持下來的,就是靠有個盼頭。
夢盈也給他寫信了,這是夢盈第一次給他寫信,上次他太太回家省親的時候也給他寫過信,但夢盈從來都沒寫過。
夢盈的信比較長,大體意思就是讓自己多保重,要耐得住性子,不要絕望失望,根據夢盈的分析,皇上到京后,用不了多久就會對王天遠這件事情有個交代,到時自己或許也就可以出獄了。
至于以后的事情,夢盈也沒有怎么分析,因為畢竟這件事情是皇上在主導,皇上最忌諱別人揣摩他的心思了。
但是,皇上派專人保護,也允許人來探監,允許通書信,但探監的人只限于自己的人,這說明這個坐牢一定是臨時的。
對啊,李序然這才明白過來,除了自己的幾個人不用審查之外,其他的人還真進不來,昨天一馳說了,布政使董大人問了好幾次自己的情況,可他也進不來,只有李序然自己府里的人才可以。
看了太太和夢盈的信,李序然感覺明顯好多了,一方面是有了家人的安慰,使自己沒有特別的孤獨,昨晚一馳和塵遠陪他喝酒的時候他就感覺好多了。
而另一方面,夢盈的分析很有道理,讓他希望大增。
其實,有些問題不是他自己想不到,而是,他習慣了聽夢盈的。有時,同樣的話從不同的人嘴里說出來,自己接受的程度也不一樣。因為,不同的人說話的語氣、目的、還有方式都是不一樣的。
這時,他不由的想起了靜遠大師給他說的話:
我已將我體內的全部真氣傳授與你,就是當今武林的絕頂高手也很難靠近你。但你只有真氣,沒有武藝,希望你能夠悟到這兩者的關系。你要好自為之,用心智去戰勝敵人;以思想來感化萬民;將精神發揚光大。切記,切記,有正才有奇,奇為正所用才能為之真正的所用”。
雖然,過了這么久了,但這幾句話,自己從未忘記。
有正才有奇,這不正是皇上說的:好好做官,要走正道嗎?
自己雖然有了功名,有了權力,有了計謀,但這些大概就是靜遠大師所說的“武藝”吧,而所謂的心智、思想、精神,還有皇上所說的耐得住性子,大概就是所謂的“真氣”。
自己現在所謂的內力,其實還沒有真正的轉化真氣,“氣通全身”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現在看來,自己只有表面的“氣”,真正內在的“真氣”還遠遠不夠。
想到這里,他豁然開朗,似乎看到小鐵窗透進來的是整個太陽。
于是,他大聲叫到:“來人哪,我要吃飯”。
李序然開始狼吞虎咽的吃起來,邊吃邊想著:皇上不是讓他十日之內寫一篇鐵窗賦嗎?
對,吃完飯就寫。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又想到了什么,對啊,想起凌云寺就會想起靜遠大師,想起靜遠大師,就會想起他抽到的那張簽,就會想到靜遠大師給他的那張能解讀簽文意思的紙。
于是,他慢慢的從衣服里掏出那張紙。
這是他一直隨身攜帶的東西,不管換什么衣服,這張紙是必要要帶著的。
但和以往一樣,還是什么也看不到,
這時,李序然沒有失望也沒有生氣,根據靜遠大師說的,天機不可泄露,現在紙上什么也看不見,說明時候還不到。
于是,他就把那張紙放在桌子上,然后備好筆墨紙硯,這時,他望了望窗戶,又看了看那張紙,似乎能看見到什么,但又什么也看不到。
沉思片刻,突然,他立刻開始提筆寫到:
鐵窗賦
立于寸土之間,靠于桌前,地上附有稻草,外有亭亭玉立之柱,幾無動身之力。呼吸之氣,皆有人體之味、陰暗角落之潮,抑或排泄之濁。舉目本可瞰全景,卻因幾近漆黑而無望。
此乃地牢!
但,筆墨紙硯俱全,寧靜似可致遠。忽,驚喜于墻壁之一鐵窗。
窗口窄小,并有鐵欄,但可見陽光,可見光明。
今在此奇妙之地數日,悟道幾番,作如下:
臣本布衣,求學于鴻儒,本是微末小吏,有幸到任地方,是為知府,后提刑按察使,本應社稷蒼生,卻無參透正道之精髓,思想之精華,乃至于此。
正奇之首乃為正,奇正所依,正奇并用,其奧妙皆因為正所用,發揚光大、提升精華,乃是為官之道,亦為人之本。
立于寸土之間,有筆墨紙硯,見鐵窗陽光,隨作一篇正奇淺論,是為鐵窗賦。
寫完這篇賦后,李序然的心情開朗了許多,感覺胸中的悶氣一呼而出。
于是,他將那張紙收好,將這篇《鐵窗賦》交于侍衛,這些侍衛是皇上派的,相信皇上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李序然向一馳要了幾本書,白天借著陽光,晚上借著油燈認真的拜讀。
一馳和塵遠也經常來看他,于是李序然就這樣:看書、吃飯、睡覺、或者躺著什么也不做,或者和他倆喝酒,再看書、睡覺、喝酒……的過了一個多月。
直到有一天,牢門被突然打開,來的人穿的是宮里的衣服。
終于,有人給他來傳新的圣旨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著李序然為南江省太倉縣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