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規整、潔凈的書房，此刻已經是破破爛爛，幾柜子的案牘散落在地上，就連筆墨也撒了一地。

曹操坐在主位，面沉似鐵，眼神里滿是憤憤之色。

荀彧來時，其實已經從自家四哥那打聽到了些線索，知道這次袁紹是想借兵。

至于陳光相關的內容，因為是袁紹刻意囑托過，所以荀諶并未透露分毫。

此刻瞧著曹操，荀彧心里不禁生出諸多猜測。

而其他人，此刻則都看著他，想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么。

荀彧無奈，只好上前兩步，朝曹操詢問。

“主公，您這是怎么了？”

曹操抬眼看向荀彧，眼神陰鷙的可怕。

他朝荀彧等人問道：“你們說，究竟我是這東郡太守，還是他袁本初是東郡太守？”

眾人一怔，隨后齊齊答道：自然是您。

曹操點頭，又問：“你們說，我是大漢朝廷的官，還是他袁家的官？你們是我的人，還是袁家的人？”

在這里的，都是可以獨當一面的謀士，哪里會不明白曹操已經動了脫離袁紹的心思。

眾人這次反應很快，直接表明自己立場。

聽了他們的保證，曹操心情好了不少，可臉色依舊十分難看。

他取出書信，遞給幾人，而后高聲詢問。

“既然如此，你們說，這信上說的，該如何回答？”

戲志才看后，苦笑道：“主公心存大志，我們也都知道，可如今咱們還得多多依仗袁家，此刻不宜和他翻臉啊！

至于陳光，那是大才，的確不該送走，更不能得罪。

要不然，您干脆找個和陳光相貌相近的人殺了，再告訴袁公，就說陳光懼怕之下，自殺了？

想來袁公如今的處境，應該不至于顧得上一個死人?！?

戲志才才說完，荀彧便已經開口反駁。

“不可，如若這樣，只怕連我四哥那關都過不去，退一步說，即便我四哥不戳穿，可陳光那邊，又該如何解釋？似他這般招搖，總不能真的就此改了性子吧？”

眾人聞言，也都覺得有理，毛玠也在此時開口，給眾人提了個醒。

“諸位忘了，如今的情況，如果袁公真的想請陳光回去，難保成了不會回心轉意，到時候，咱們和他的關系，只怕是頗為尷尬。

我倒覺得，與其咱們決斷，倒不如如實的告訴他，讓他自己選。”

眾人聞言，其實都覺得有理，可曹操不開口，誰又敢說什么？

當下，眾人目光集中到了曹操身上。

曹操嘆了口氣，起身說道：“罷了，若是我和他沒緣分，我也沒轍；如今咱們還受制于人，我又能如何？”

眾人自然聽得出來，這話里帶了幾分促狹和無奈，但誰也不好多說什么。

片刻后，陳光宅邸。

陳光才和郭嘉喝了酒，正準備歇息，結果外面的吵鬧聲，瞬間擾得他睡意全無。

他眉頭緊鎖，一出門便先問了一聲。

“是什么人在外面吵鬧？”

管家連忙上前，有些緊張地向陳光解釋。

“爺，是曹公帳下的夏侯淵，他非說應承了您，要做您一個月的護衛，如今在外面不肯離開，還說要見您。

我們不敢拿他怎么樣，所以僵持不下，沒想到還是吵到您了！”

陳光聞言，不禁覺得有趣。

他今日要留夏侯淵，其實是另有打算，剛好道破了曹操身份后，也能讓他安心。

沒想到，夏侯淵倒是個講誠信的，如今這么晚，居然還是來了。

他搖搖頭，吩咐道：“將人請進來吧！另外給他也準備一間上房，備些飯食，讓他歇息?！?

說完這話，陳光便打算回去歇息，可沒走幾步，卻又覺得如此輕慢，似乎有些不妥。

于是他趕忙攔住管家，自行迎了出去。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夏侯淵居然不止自己來了，還帶了百余名護衛。

瞧見陳光出來，夏侯淵立刻嚷了起來。

“陳先生，你可算出來了！你再不來，我都想闖進去了！你手底下的人，怎么這么倔，說什么都不肯給我通報？”

陳光苦笑，他哪里會告訴夏侯淵，這是自己定的規矩，一旦過了時辰，誰來了，也不會見。

于是，他和夏侯淵客氣幾句，便迎著他，準備進門。

只是，就在陳光想試探著，從夏侯淵這里打聽到些消息時，不遠處又是一陣馬蹄聲響。

陳光側目看去，這才發現，曹操帶著荀彧、戲志才，還有幾個自己不認識的，正匆匆而來。

瞧見這般的陣仗，曹操人還沒到近前，便先喊了一聲。

“君用，你且等等我！”

說完，他翻身下馬，小跑著沖向陳光。

不得不說，他這般反應，還真的能招攬人心。

如果陳光不是兩世為人，見識、閱歷都大大不同，此刻定然是要被感動得無以附加。

此刻他算明白，為何荀彧愿意一直跟著曹操，又為何那么多名士，會選擇曹操為曹操效力了。

這樣的主公，即便你能勘破他的心思，可也不會拒絕他的好意。

文人最在乎的便是名聲和禮數，曹操的舉動，顯然將這兩點拿捏的極好。

陳光當下也裝出一副詫異的模樣，迎向曹操后，先一步行禮，而后才低聲詢問。

“曹公，這么晚了，您帶著幾位大人一起來，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難不成袁公那邊，又出變故？”

曹操聞言，臉上神情顯得有些古怪，但還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示意陳光進去再說。

陳光見此，心中越發覺得，只怕是出了什么事。

不過再想到自己前些時日得到的情報，以及歷史上，袁紹和公孫瓚爭霸的經歷，陳光還是覺得，只怕就算出事，也不可能是戰事相關，心里不禁，又多了幾種猜測。

等到進了房間，雙方分賓主落座，陳光沒等曹操開口，便招呼人備了茶水。

曹操本就尷尬、忐忑，此刻見陳光進來后，居然不主動提之前的問題，一時間也不知如何開口，只能一個勁地向另外幾人使眼色。

只是無論荀彧還是戲志才，此刻也都不知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