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到包子的香味，漸漸有人聚過來。

但似乎是吃過苦頭，他們并沒有立刻接近。

“這些人沒被抓壯丁充軍，說明是交過秋稅了的。”

洛烽心中暗道。對待良民，衙門還算有點底線。

而逃稅脫籍的黑戶，這時候是最危險的。

萬一被發現，分分鐘抓上船，隨軍糧一起帶到前線去挖戰壕。

據說為了延緩北楚騎兵的攻勢，前線有好多民夫挖戰壕，挖護城河。

這大冬天的，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這條消息是黃奇告訴洛烽的。

眾所周知，打仗期間最掙錢的就是糧食，藥物還有軍火。

黃奇如今地位飆升，承接了大量軍隊訂單，晝夜不息的打造裝備。成了本次風波中的另一個受益者。

陸地運輸沉重，海運最方便。天時地利人和，這潑天的富貴就讓他給趕上了。

黃氏鐵匠鋪的規模已經擴大到兩百多人！

不過對待洛烽他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恭敬。

本來有人想從九斗米這里強買糧食，被他得知，也直接罷工，帶著伙計打上對方家門。

最后駐軍驚動，派了一名校尉來斡旋此事。

總之，洛烽之前結下的善緣漸漸發揮作用，他已經不是毫無根基任人拿捏的小角色了。

一位穿著薄衣服的男人，領著個十來歲小男孩。孩子掛著長長的清鼻涕，目不轉睛盯著籠屜。

為了孩子，這個男人壯著膽子走到棚子前，忐忑不安的詢問：“幾位老爺，這兒義診嗎？”

“只義診凍傷。”胡蜂很是和藹。

“老爺心善，能幫伢子看看不？”男人把小孩推到身前，看了眼籠屜直咽口水：

“以工代賑是嘛意思？”

胡蜂一指洛烽姜離：“老板發慈悲，若是有本事的難民可以雇傭，給管飯。”

邊說著邊檢查了一番小男孩的手，果然凍傷了。

冰蠶不愧是連澹臺氏第二無敵艦隊都要標配的裝備之一，對治療凍傷有奇效。

操作也很簡單，胡蜂將潔白的冰蠶放到凍傷附近，小東西蛄蛹蛄蛹爬到紅腫皸裂的位置，口吐芬芳。

不一會兒凍傷就消腫了。

胡蜂收起冰蠶。

“你孩子應該還有風寒未愈，最好盡快抓藥。不過其他病是付費的。”

男人搖搖頭：“俺們沒錢了。”

感激的朝幾人鞠躬，問：“俺種地是把好手，還會做點木匠。能給老爺做工嗎？只要一半吃的，剩下換成藥。”

胡蜂面露遺憾：“對不起，我們用不到。”

“且慢！”忽爾格突然跳出來，低聲對男人說：“我們藥鋪還招聘試藥人，只要不怕苦不怕死就行。”

男人并未被嚇到，反而顯得如釋重負：這樣才合理嘛！

“俺不怕死，不過就這一個獨苗苗……”

“放心！”忽爾格安慰道：“我們這有項傳宗接貸，還有救急貸，最高可以領取九斗米的糧食。只要你好好干，養活娃不是問題。”

忽爾格小心翼翼看了眼姜離，得到肯定的答復。

頓時心中暗喜：

猜對了！姜離這個惡女人果然沒安好心，帶著拖油瓶的人正是她最想招募的手下。因為有軟肋好拿捏！

“什么賑災都是假的。可笑那個姓洛的被蒙在鼓里。他知不知道他妹子是個披人皮的惡魔？”

“本大爺先忍辱負重騙取信任，待她麻痹大意就反戈一擊。”忽爾格心里陰暗的想著……

男人知道自己根本沒的選擇：

他只是名佃戶，沒有土地，冬天獵物不好打，連野菜都沒得摘。

本想進城找點零活干，結果城里也不太平，好多人都失業了。丐幫爆滿，抱團欺負他們鄉下人，迫不得已又出了城。

但也不敢往其他地方逃。

人生路不熟的，聽說同村的劉大個兒，就是半路被人牙子拐了，賣到前線填坑去了。

“老爺我愿意，給娃弄口吃的就行！”

按了手印，男人領到了小白給夾出來的一個大肉包子。

豬肉大蔥餡兒的。

“是白面！”男人瞪大眼睛，過年都吃不上這種精細糧。

連忙喂給小男孩。

姜離望著這一幕，唇角微微勾起：“再給他一個。”

若是老弱病殘她不會多看一眼，但這種有軟肋的，投資回報可是穩賺不賠！

男人千恩萬謝的吃著包子，抱孩子坐上了旁邊一輛牛車。

等坐滿以后，小刀會的打手就會拉他們去據點集合。

有了男人的示范，周圍觀望的人群立刻按耐不住涌上來。

“排隊！都給老子排隊！”

忽爾格的蠻橫，胡蜂的和藹，搭配起來正好鎮得住場子。

“我去附近走走。”洛烽嘆了口氣。姜離給難民準備的“賣身契”他并沒有看內容，想來定是嚴苛。

但天災人禍的，能救命就已經不錯了。

他不可能為了外人，而去道德綁架姜離，只好眼不見心不煩。

城門外并非光禿禿的荒地，也有一些民居，還有河流湖泊。

一些難民找避風處搭的窩棚，還撿來了樹枝點火取暖。

居然還有其他人在賑濟災民！

洛烽看到了一座粥棚，打著鐵頭山的旗號。

青壯男丁可以領半碗，老弱婦孺只給一勺。

真正挨過餓的人都知道，吃個半飽，肚子里會更鬧騰難忍。

由于姜離的棚子給發大肉包子，兩廂一對比，米粥立刻就寡淡無味起來。這里排隊的人聽到消息，扭身就往過跑。

“哎，別走啊？又香又稠的米粥！”

施粥的伙計喊了幾嗓子，只有少部分人留下。

洛烽本沒在意，結果伙計低聲罵了句：“狗雜種，今晚就砸了你的棚子！”

立刻引起他的警覺：

“這年頭，還有人搶著做慈善的？”

事有蹊蹺，洛烽走到隱蔽處隱身，悄悄繞回了鐵頭山的粥棚。

在后方堆放米袋的車子上看了看：

好嘛！掛羊頭賣狗肉。

袋子里都是沙土，根本不是伙計宣揚的糧食管飽。

“他們想干什么？”

洛烽暗中觀察，發現如果有落單或者看上去憨厚好騙的那種男丁，粥棚的伙計就會花言巧語騙他們說去“打工。”有錢掙，還有免費伙食！

面北教培基地涂州分部？

洛烽初以為這批人是人牙子，誘騙無知百姓去挖黑礦，還不想給錢。

但偷聽到伙計說了句“兩腳羊”，看他們漠然的神情，似乎不僅僅是挖礦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