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嗎？”

羅伯特自言自語。被縛之神像是隔著他聽到了什么，囈語聲越發頻繁。女神的‘隱秘’似乎并不是永續的，隨著他的使用，祂留下的隔絕屏障會越來越脆弱——直到最后，他的靈魂會和那位‘被縛之神’直接接觸。

他猜測，這種契約會讓他被動地承擔一部分那位‘被縛之神’的污染。這猜測和‘折翼天使’的能力也是相適應的，否則他無法想象單純只是能夠借到力量的序列八們要怎么和那些高序列簽訂契約——準確來說，是他們能夠以什么作為籌碼為自己簽下契約。

“但是又有什么不危險呢？這個世界。非凡力量的代價之一就是瘋狂和污染，但是不步入非凡，那些戰斗的影響就可以將普通人的生活攪亂——甚至是徹底摧毀。你和我們說過的，我們是守護者，也是對抗瘋狂的可憐蟲……但是普通人，呵，他們連作為一個‘可憐蟲’的資格都沒有。他們只是資源，只是這個殘酷的世界的最低層次的養料……”羅伯特說著話，只感覺魔藥正在消化——雖然極度微小，“作為工人被工廠壓榨，作為信徒被神明壓榨。和低序列非凡者比起來，也只有不會失控這一個優點了吧……”

“羅伯特，你……”克萊恩警覺地看向他。他也不是曾經那個剛剛成為非凡者的新手，在老尼爾的傳授下，他早已牢記失控前期的一些征兆——由于自己險些投身邪神，老尼爾現在對于失控很是緊張。他不僅要求所有在廷根的值夜者都和他重新學了可以暫時抵抗早期失控的新冥想方法，還對羅伯特、克萊恩和科黎恩他們重新教授了一遍關于失控的知識。

“沒事，不用緊張。”羅伯特伸手安撫他，向他張開掌心示意自己沒有威脅，“我自己回去之后會去查尼斯門后面安靜一段時間，我現在的狀態還能把握。呵，這個時候我反倒感覺到了魔藥的消化，這可真是……”

“罪犯途徑這么危險嗎？需要行走在失控的邊緣才能夠獲得消化？”克萊恩拋起一枚硬幣，像是在做占卜，“要不然，羅伯特你還是停留在序列八吧，再往上晉升是不是……”

“不，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必須要晉升。”羅伯特起身，把插在腰帶里的匕首放到病床前面的桌子上。那匕首滿是傷痕，刀尖更是在剛剛發生的戰斗中徹底報廢——

“隊長，我回去之后去一趟武器庫，把槍配上，順便再拿一把順手的武器。”

“去吧。”

……

時間依然流逝，街市仍是太平。

圣堂并沒有把戴莉女士叫回來擔任廷根的值夜者隊長，他們決定擢升西伽，為她提供序列七的魔藥并任命她為新的值夜者隊長——不過他們還是給戴莉女士批了假，允許她在廷根暫留一段時間并照顧不方便下床的鄧恩。

這舉動并沒有什么異常，只是西伽在晉升后的那段時間總是撞墻，應該是適應不了夢境和現實的區別。老尼爾說這是正常現象，和鄧恩隊長的健忘一樣，他們總是不知道哪里是現實哪里是夢境。克萊恩把《盜夢空間》里入夢者區分現實夢境的方法告訴了她，負責把配方和非凡材料送過來的戴莉女士也聽了一句，對這個主意持否定態度，因為一旦‘夢魘’們選擇的錨定被偷走，他們會更容易失控。

于是西伽戴上了一塊表。羅伯特并沒有看見過她撞墻的樣子，那個時候他還在地下的查尼斯門后面‘坐牢’，但是她站在墻的前面拿著一塊懷表細看的場景還是見過很多次。

“羅珊女士，您今天依然是如此活潑可愛。”

被招呼聲嚇了一跳的羅珊回過頭去，正好看到從地下走出來自顧自坐到訪客位置的羅伯特。她選擇不和他計較，而是打開報童送來放在柜臺角落的《廷根老實人報》。

羅伯特從熟悉的抽屜里拿出來一沓檔案，繼續自己的閱讀。西伽并沒有給他安排新的任務，本來是用作過渡熟悉的‘看檔案’反倒成了他現在主要的工作。他本來想著去干回自己的老本行，繼續去下城區‘摸底檢查’，追逐那些邪教的步伐，但現在卻只能以枯燥無聊的檔案度日……

不過還挺有意思的。警方和罪犯們似乎有一種奇異的默契，在下街、碼頭區，維持著一種‘民不舉官不究’的狀態，極少有像是入室盜竊、財產糾紛的案件報上來，殺人的案子不能說是非常多，但和前兩者比較可以說是‘顯著超出’；但是在別的地方，‘貴族區’這種的，前兩者相較于殺人來說多出了不少。

……而，值得一提的是，在‘貴族區’的失蹤案件，反倒多出來很多很多。下街和碼頭區的殺人案里，也同樣有很多是‘拋尸案’。死者被扒光，肌膚血肉模糊，面容無法辨認。

“有意思。”

羅伯特還能說什么呢，是該慶幸于工業革命？還是該驚訝于這個奇怪的蒸汽朋克社會？

“什么？”克萊恩探過頭來，看向那檔案。他只能看到一個個紅筆勾勒出來的人名，還有最前面圈起來的一個單詞：

【失蹤案】。

“克萊恩，你說，如果我和西伽姐姐她說，讓我和你組成一個外勤隊伍，她會不會同意？”

“和我組成一個外勤組？”克萊恩聞言一愣，“弗萊，你，我，倫納德，科黎恩，還有洛耀……你想再拉進來一個誰？科黎恩？或者洛耀？這倒是也行，就是他們都不是什么新手。這么做不太有可能批準，廷根市的規模來說，三組人來巡邏才能正常運轉。我們三個人組建一個正式外勤組的話，就需要再引入一個新人……”

“不，不是那種。我是說，以后你出外勤，我來和你配合，西伽姐姐她會答應嗎？”羅伯特把檔案放起來，“她總是把我當成孩子，她甚至不想讓我去出外勤！我已經看了將近一個月的檔案了，我不想再面對‘嫌疑人’‘罪犯’這樣的詞了，我想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