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蕭姚治病水平不賴,但是這官場里的彎彎繞他是半點不懂,他開口說道:“延益兄要做的,就是擺平官場里的事兒。”
于謙笑了笑,說道:“這倒是不難,眼看就要到年關了,咱們何時出發?”
“事不宜遲,我看我們三日后就動身吧,民生大計,越早越好!”
“好!”于謙回京已經快一年了,他早就厭倦了,此番南下整頓藥材市場,正是他大展拳腳的時候。
蕭姚辦事總是把最壞的情況考慮到,他們此番南下,是要割那些藥販子的肉,喝他們的血。萬一這些人魚死網破可就危險了。
所以,安全措施必須得搞好。
他跟于謙說道:“另外,還得勞煩兄長,向皇上借幾個人,作為護衛。”
于謙沉思了一會,說道:“先前瓦剌使臣入京的時候,在五軍營演武,有一小將頗為出彩,你可還記得?”
“石亨?”蕭姚有個特別厲害的本事,就是他見過的人,基本上是不會忘的,當然僅限于人……
于謙贊許地看著蕭姚說:“老弟記性是好的,確實是這人。我準備向皇上保舉此人,作為我們南下護衛隊的伍長。”
蕭姚跟石亨也不熟啊,再者說,他雖然現在是朱瞻基眼前的紅人,但是他不想通過皇帝對自己的信任保舉任何人,于謙除外。
為啥呢,這就牽扯到一個朝堂斗爭的問題,朱瞻基現在之所以寵信蕭姚,除了他那手神乎其技的醫術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蕭姚自身并無黨羽,也不屬于任何一派。
換句話說,蕭姚一個人是左右不了朝堂局勢的,對朱瞻基的皇權沒什么威脅。
出于明哲保身的想法,蕭姚抱拳道:“那就拜托延益兄明日早朝上疏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轉而向董氏說道:
“嫂夫人,方才說延益兄有什么舊疾,可詳細說說?”
董氏剛要開口,就被于謙用手勢制止,于謙說道:
“不妨事,只是些小毛病。”
小毛病?若真是小毛病,董氏方才就不會那么緊張了。
蕭姚突然話鋒一轉、臉色一變,說道:“哼!人言道于巡按心系百姓,大公無私,兩袖清風,在我看來,只是沽名釣譽,名不副實!”
“你說什么?!”于謙聽聞勃然大怒,他向來視名節重于性命。蕭姚如此一說,于謙簡直要和他拼命。
“謙兒哥若是心系天下,就該把自己的身子先調養好,多為蒼生殫精竭慮才是。”這會他也不叫“延益兄”了,直接改叫謙哥了。
論忽悠人,蕭姚的水平可能也就僅次于朱瞻基。
朱瞻基畢竟還有個皇帝的身份在那不是,他可全憑一張嘴。
“唉,你說的是……”于謙嘆了口氣,深沉地說道:“那還是先皇的時候,派我去江西巡按,途經合肥,害了風寒,當時急著趕路,只是硬扛著,就落下了病根。”
說著,于謙在心口窩比劃了一下,接著說道:
“現在只要情緒一急躁,就心口窩出汗,我甚至自己都能感覺到那汗珠在胸前淌下去。”
眾人吃好喝好,董氏便收拾起桌子,邊說道:“夫君他平素坐著也好出汗,今年以來,身子大不如從前了。”
蕭姚比劃了一下,示意給于謙把脈。
【脈結代】
蕭姚問道:“當時外感風寒,是個什么癥狀呢?”
于謙回想了一下,說道:“就是出汗,渾身微微熱的出汗,一連出了好幾日。”
原來如此,《內經》云:汗為心之液,這種長時間的出汗,大傷心陰。陰液即傷,虛陽外越,陽加于陰,則為汗出。
“對了,那天夜里,我做了個噩夢,嚇了一身冷汗,然后才外感的。”于謙補充說道。
【驚而奪精,汗出于心】
不知諸位是否還記得,在開篇的時候,蕭姚在雞鳴寺門前用過一張叫炙甘草湯的方子,現如今,這張方子又要登場了。
『炙甘草湯合玉屏風散
治陰液大傷之心悸,方如下
炙甘草三錢;細生地一兩;桂枝二錢;人參三錢
阿膠三錢(烊化);火麻仁二錢;杭麥冬二錢;生姜三片
大棗三枚;生黃芪三錢;炒白術三錢;防風三錢
三劑,水煎服』
所謂【玉屏風散】,首見于《醫方類聚》,后世汪昂的《醫方集解》對此方功效的總結非常精辟
云:【玉屏風散】:主治自汗不止,氣虛表弱,易感風寒。這張方子用【黃芪】固肌表之功,專治氣虛不能固攝津液引起的自汗畏風。后世甚至有專門的中成藥就叫“玉屏風顆粒”。
“這藥怕是不便宜哦。”于謙看了看方子說到,這幾年人參阿膠都是貴重藥材。
蕭姚現在可是掌管御藥房,弄點藥還不簡單“呵呵,這不妨事,藥的事情我有法子。”
于謙一聽就警覺起來,趕緊說:“你小子不會是準備貪污御藥吧?”
“嘿嘿……謙哥,哪能呢,蘇七葉私人有渠道的……”
蕭姚心道,多虧有這么個擋箭牌,自己從御藥房拿什么藥,都推到小丫頭身上就行。
“原來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奴家在這代夫君多謝先生了。”董氏起身見禮道。
更有意思的是,她還瞪了于冕一眼。
小孩子立馬站起來,沖著蕭姚作揖道:“于冕多謝先生給父親診病。”
愛屋及烏,蕭姚對于謙的兒子自然也是極為喜愛,他摸了摸于冕的頭說道:“呵呵,好孩子,坐下吧,今晚吃的可還合口?”
于冕孩子心性,脫口而出道:“太好吃啦,平時爹爹從不給娘和我買這么多好吃的。”
“于冕!你說什么!為父平素怎么教導你的?!豈能在口腹之欲上貪圖享樂。”于謙說完就要過來打于冕。
蕭姚可見不得打孩子,趕緊護著說道:“謙哥,別別別呀,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嘛。”
于謙哪會聽他的,接著說:“圣人云: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你小小年紀貪圖口欲,以后可怎么得了!”
董氏向來唯于謙馬首是瞻,更何況于謙說的確實有理,她便幫腔道:“蕭先生,我們夫婦敬你國術無雙,但是這管孩子的家事,還請您勿要插手。”
怪不得這小孩這么懂事兒,原來從小就是爹媽混合雙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