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青牛會所

白小丁在走廊上晃悠，與在走廊抽煙的那位郊縣一把手打了個照面，兩人四目相對，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微笑，都是來見范副省首的，不管認不認識，彼此很容易親近。

縣首從口袋里摸出一盒中華煙遞到白小丁面前，說道：“來一支？”

白小丁連忙擺擺手，說道：“謝謝，我不吸煙?！?

省會城市郊縣的縣首雖然只是正處級干部，在縣里就是一把手、土皇帝，如今孤零零地站在走道上，等著省領導召見，沒準今天的見面對他下一步的升遷至關重要，這就是官場，當然不是全部，只能算冰山一角。

白小丁暗想著。而事實上這位縣首這次借著賀壽來拜見范副省首，就是想在職位上再進一步，在縣首的位置上已經呆了五年，官場就是這樣，不進則退，如果不能進一步，現在的位置也保不住，沒準會被調到哪個清水衙門，給后來者騰位置。

縣首看著這個相貌英俊、氣質不凡的輕年人，問道：“小兄弟，你是？”

白小丁對這位縣首的印象還不錯，就坦誠以告：“我是慕天集團的總裁助理，我老板在里面和領導談話。”

書記面帶驚訝地說道：“喔，慕天集團，好啊，大公司！相見就是緣分，咱們認識一下”

說著，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白小丁，上面寫著：江省臨江縣縣委吳勝利，有地址和電話，沒有寫明職務。

白小丁說道：“原來是吳書記！”

吳勝利不知道剛才送禮時白小丁就在現場，對白小丁稱呼他為吳書記有點意外，但也并不奇怪。

白小丁也拿出一張自己的名片，遞給吳勝利。吳勝利仔細看了看，然后很認真地說道：“我們縣搞的經濟開發區，招商政策非常優惠，白老弟，你說慕天集團有沒有可能過來投資建廠？如果有可能，我親自帶隊拜訪貴公司，做招商政策宣講。”

白小丁沒想到吳勝利這么直接，他連忙搖著頭說：“吳書記，我只是個小助理，做不了主啊!不過我可以問問我們老板。”

吳勝利聽了白小丁的話，并沒有小看他，反而覺得這個年輕人挺誠實厚道的，他笑著說道：“慕天集團是咱們省的龍頭企業，不瞞你說，如果能在我們縣建幾個生產基地，哥哥我的政績就有了，縣里對招商有功人員會有重獎的，不讓你白忙活！你是老板身邊的人，沒準你說話比副總還管用！”

吳勝利說話非常坦率、耿直，給人一種很務實、特值得信任的感覺。

忽然一個聲音出現在白小丁的腦海里：別被這家伙的表象欺騙了，當縣高官的人又豈是這般簡單的！直率、沒心機可能正是此人刻意表現出來給人看的人設！

吳勝利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企業越做越大，總要建新廠，去別處不如就到臨江縣來......”

白小丁有點后悔和這人說話了，完全不給自己敷衍的機會。

這時，常青走過來，對吳勝利說：“吳書記，時間差不多了，我帶您進去?！眳莿倮畔袷菑膲糁畜@醒一樣，停止了對白小丁的游說。走了幾步，還不忘回頭說：“有時間給我打電話，歡迎你到我們縣里來玩，我親自陪你去轉轉。”

常青將吳勝利送進房間后，又把慕如雪和李櫻送了出來，白小丁看了下手表，時間剛剛好過了十分鐘，兩人走出來看見白小丁在過道上等待，點了點頭，沒說話，直接往外走去。

大廳里很嘈雜，慕如雪眉頭微皺，對李櫻說：“去湖邊走走”。

從青牛會所的后門出去，是一大片人工湖，湖邊芳草萋萋，柳樹成蔭，慕如雪和李櫻在湖邊走著，白小丁在五步開外慢慢地跟著。

不知道范副省首跟她們談了些什么，作為跟班的白小丁沒資格問，反正他也沒興趣知道。

慕如雪和李櫻邊走邊聊著天，白小丁不想聽，就故意落在后面遠一點，可又不能太遠，兩人似乎也不避諱白小丁，聊天的聲音還是斷斷續續地傳到白小丁的耳朵里。

李櫻說：“今天看見張翔的情緒不對，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嗎？”

慕如雪說：“眼看要到手的副廳沒了，聽說馬上要公示了，卻被人實名舉報到省紀委：項目審批違規操作、貪污受賄。紀委正在調查他?！?

李櫻輕嘆一聲，說道：“總看見這人和范劍鳴在一起玩，應該算不上什么好人”。

慕如雪說道：“城東國棉廠那塊地的規劃、立項、拍賣本來是由他負責的，現在要換人了?！?

李櫻說：“范劍鳴和那位顧公子不是看上這塊地了嗎？張翔出事，對你們慕天來說，未必不是好事?！?

慕如雪長長地嘆了口：“這兩個人來爭這塊地，根本就不是想自己開發，而是想在我的項目里分一杯羹，他們好像對我的底牌很清楚，比較麻煩！”

白小丁從集團企劃部和投資部給慕如雪的報告中，知道了城東國棉廠這塊地的投標事宜，以及項目的整體策劃方案，從剛才慕如雪和李櫻的對話中，白小丁得到一個信息，范劍鳴和和那什么顧公子跑來攪局，爭奪這塊地。

兩位美女走進湖邊的亭子里，坐下來，眺望著湖面的風景，風景很美，亭子中的女人更是美艷不可方物。

李櫻看著離得遠遠地白小丁，對慕如雪說：“你這個助理挺有意思的?！?

慕如雪也看向白小丁，若有所思，良久，長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是很有意思?！?

白小丁在亭子外面撿起石子，在湖面上打著水漂。

忽然口袋里的手機響起，白小丁拿起電話，是鄭晉南打來的電話，好幾天沒有這家伙消息了，白小丁也正想找時間聯系他，接通電話，聽見鄭晉南慵懶的聲音：“哥們這幾天累死了，你也不關心一下！”

白小丁看手表是下午快五點了，嘿嘿地笑了起來，說道：“聽聲音，你這是剛起床吧？還好意思說累死？縱欲也要有個節制吧，兄弟？”

鄭晉南有些惱怒地說：“狗屁，老子這幾天全忙的是公司的事情，你當甩手掌柜還說風涼話？有良心嗎？”

月初，網絡游戲《宇宙王者》已經在華國上線了，白小丁、李曉峰、依彤、鄭晉南幾個忙了好多幾天，后來，慕如雪給白小丁的工作越來越多，白小丁只好忍痛減少了參與游戲公司的工作，后面的事情都是鄭晉南和依彤在操持，估計鄭晉南連自己家的生意都沒有這么上心過。

白小丁趕緊安撫道：“知道你最近辛苦，等有時間，我好好請客慰勞一下你這個大功臣，如何？前天晚上，我看后臺數據，還不錯，注冊用戶67萬了？”

鄭晉南心氣順了點，有點得意地說道：“我剛才一睡醒，就看了一下數據，已經89萬了！昨天半夜系統崩潰了，我和曉峰從后半夜一直忙到中午才搞好！”

白小丁說道：“再投點錢，做一波網絡推廣宣傳，爭取本月結束前，把客戶做到150萬，在網上多建幾個玩家論壇，讓米國、歐洲的玩家和華國的玩家交流交流，尤其是高校大學生，是重點發展的客戶群，找兩所高校，搞個助學基金什么的......”

鄭晉南也開始正經起來，答道：“行，這些事交給依彤去做的，我就負責當好董事長就行了。我給米國的肯打了兩次電話，想讓他派兩個培訓講師過來支持一下！這小子忒傲慢、一點不配合，除了說NO，就不會說別的！你替我教訓一下這小子!”

白小丁說：“行，我跟肯說！”

這是世界很邪性，說曹操，曹操到，剛放下電話，白小丁的電話又響了，竟然是來自米國的國際長途。

白小丁看了一眼亭子里的兩位美女，而此時，兩位美女也正好在看著這他。白小丁不自覺地回退了幾步，離亭子更遠了一些，確定她們絕對聽不見后，才接通電話。

其實她們本來也聽不見。電話那邊傳來肯一貫夸張的美式英語：“哈羅！布萊恩，感謝上帝，你總算接電話了，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想不想聽？”

肯停頓下來，想要賣個關子，此刻正是米國的凌晨時間，他興奮的情緒隔著太平洋也抑制不住。白小丁又開啟了讓肯發狂的模式，他平平淡淡地用英語說道：“現在這個時間你應該好好睡覺，有什么事情再過三、四個小時談吧？那時候正好是你的上午，是我這里的傍晚?！?

肯激動的聲音幾乎刺穿了白小丁的耳膜：“不行，我必須現在跟你說，否則我根本睡不著！”

白小丁憋著笑，很冷淡、很不耐煩地說道：“好吧，好吧，要說就快點說，我現在很忙，只給你一分鐘!”

肯仿佛被澆了一盆涼水，激動的情緒瞬間變得幽怨了，但他還是加快了語速，說道：“上周，貝萊德集團的投資經理給咱們的公司估值報價六千萬歐元，你讓我不要理睬他們。今天晚上，他又約我吃飯，重新給出了一個報價，你猜是多少？”

白小丁很平淡地說道：“你還有二十五秒。”

肯幾乎是脫口而出：“三億歐元，是三億歐元，他提出三千萬歐元，購買公司百分之十二的股份。你認為怎么樣？”

白小丁仿佛一點沒有受影響，說道：“肯，你現在還缺錢嗎？”

肯猶豫了一下，說道：“不、不缺了。在米國，咱們的游戲已經有了兩百萬注冊玩家，在歐洲，也有了一百四十萬注冊玩家，本月預計公司財務收入會超過兩百萬歐元。布萊恩，公司已經不缺錢了！”

白小丁說道：“那就不要理睬他，再等等。我可以向你保證，今年年底前，我會在華國把注冊玩家數量做到五百萬！你說公司的估值該是多少？”

“真的可以嗎？你確定五百萬注冊用戶？”

剛剛平靜下來的肯，聽了白小丁的話又激動起來。

白小丁不容置疑地說道：“確定！估值不到十億歐元，就不考慮引入戰略投資！相信我?！?

肯興奮地說：“我當然是相信你的，如果沒有你.........”

肯還想喋喋不休地說下去，白小丁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另外，給鄭晉南派兩位有經驗的培訓專家，幫他們培訓一些市場推廣人員！”

肯還想推脫，說道：“我現在也很缺人手，恐怕......”

白小丁很堅定地說道：“必須、馬上！”

肯無可奈何地說：“好吧，我把最好的市場推廣總監派去華國，但是......”

“時間到！”白小丁果斷地按了掛機鍵，不去想肯在電話那一端，拿著被突然掐斷的電話如何抓狂。

他必須要這么做，因為他看見幾個搖頭晃腦、不可一世的青年人，簇擁著范劍鳴和另一位一臉桀驁不馴的公子哥大聲喧鬧著，朝湖邊亭這邊走過來，范劍鳴的那個漂亮的妹妹也在其中。

美好的氣氛總會被討厭的人破壞，范劍鳴快步走在前面，帶著這群人走進了湖邊亭。

陽光已經偏西，斜陽照進亭子，兩美女仿佛置身光影中的仙子，美不勝收，眾人看得驚若天人，個個心里邪念叢生。

范劍鳴壓抑著內心的躁動，滿臉堆笑地說：“如雪，你們很會選地方，這里看風景真的是很美！”

顧子安眼中散發著炙熱的光，卻故作瀟灑地說：“劍鳴，你說的不對，兩位美女才是這里最美的風景！”

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的公子劉文強率先討好地說：“顧少說得對，風景美，人更也美！”

其余眾人也紛紛附和。這是幾個官二代，父親是省市領導，平?？偸歉S在常務副省首范國湘左右，而這些人的熊孩子也都整天和范劍鳴混在一起。

慕如雪對這群裝模作樣、自命不凡、整日聲色犬馬的官二代從心里厭惡至極，她瞟了一眼眾人，不發一言，俏臉清冷。李櫻似笑非笑地對范劍鳴說：“我們正要走呢，你們在這里看風景吧?！?

自以為風度翩翩的顧子安見兩美女無視自己，臉色有些難看，這些年，無論在哪里，也不論是商場還是官場，只要亮出他京城顧家公子的身份，無不百般巴結和奉承。連江省常務副省首范國湘見自己都很是親切和看重。

今天兩位商界美女總裁明明知道他是誰，竟然對他的主動示好，根本不搭理，他頗有些不快說道：“我們剛來你們就走，是不是看不起我們呀？”

這句話說得即無聊又無賴，慕如雪心里不禁冷笑，更加鄙夷這位京城顧家的二世主，就這么點城府嗎？僅僅被無視就破功了？連彬彬有禮也不裝了！

前兩天在馬場見過顧子安，李櫻像是才發現顧子安一樣，假裝驚訝地說道：“顧公子說的哪里話來？顧大公子，堂堂范董事長的朋友，誰敢看不起?。俊?

李櫻這話差點把慕如雪逗笑了，慕如雪雖然性子清冷、話不多，笑點卻很低，只是平時很少有人在她面前說笑話，而顧子安聽了臉更黑了，感情你看得起我，就因為我是范劍鳴的朋友嗎？那豈不是你還是看不起我這個人？

心里堵得杠杠的，卻難以發作。

這話讓范劍鳴既高興又尷尬，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咧著嘴呵呵傻笑了兩聲。

范橙橙站在最后面，她的心思早就不在亭子里了，她一點也不關心這些人在說什么，眼睛不由自主地頻頻往亭子外面看去，她早就發現了那個相貌俊朗、氣質不凡的年輕男人在亭子外不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