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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天下大勢,浩浩湯湯

商君,以扶秦變法,鼎滅六國之功,在諸多法家先賢中一騎絕塵,

是如今法家門徒心中絕對的的圣人。

安國少季張口就將秦國滅亡的大鍋,扣到商君頭上,這對商君門徒是不可接受的。

即使當世有識之士,大多認為秦法的確要為大秦的滅亡,負上一定的責任。

寧成也顧不上脖子帶著鐵箍,想要將腦袋擠出牢門的木欄,去痛揍安國少季一頓。

廷尉瑕也不斷在身上翻尋鑰匙,準備進入牢房和安國少季單挑,捍衛商君尊嚴。

哪怕安國少季是能先登陷陣的悍將。

可惜,找了半天找不到鑰匙。

獄卒葉大天從廷尉瑕一進來,就跪伏在地上。

能夠見到總管天下刑獄的廷尉,自己當真是祖墳冒青煙。

見廷尉瑕找不到打開安國少季牢門的鑰匙,葉大天貼心的從腰上卸下安國少季牢門的鑰匙,雙手奉給了廷尉瑕。

廷尉瑕看著手中的鑰匙,一陣默然。

也不去接鑰匙,隔著牢門對安國少季喝到,“乳臭未干的小子,當真狂妄無邊,不僅非議天子和東宮,還敢侮辱我法家圣人。商君富國強兵,立秦國萬世基業。”

“哪怕高祖在世時,亦是以商君之法為脊骨,刪繁就簡,立漢家法度。”

“如此千秋不易功業,在你口中,竟然一文不值嗎?”

如果是其他犯人敢當著自己的面非議商鞅,廷尉瑕免不得判對方一個滿門抄斬。

但安國少季就算了。

本來就是要滿門抄斬的人。

安國少季搖了搖頭,淡然道:“商君之法,富國強兵。但大秦功業,只是以民為薪,燃出的一簇煙火,過眼云煙罷了、”

“哼,你也是儒家,也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你儒家禮教與我法家律法一樣,都是在給天下萬民立規矩而已。只是你們虛偽,我們實用。”

寧成不知道安國少季在甘泉宮中的事跡,見安國少季一身儒袍,以為安國少季只是一個儒生。

安國少季冷冷一笑,道:“我亦知商君書中的馭民五術。”

“壹民者,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愚農不知,不好學問,則務疾農。”

“弱民者,收天下之兵,鑄以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

“疲民者,以徭役之重,疲乏黔首之心。驪山之下白骨累累,萬里長城,阿房宮,始皇陵皆由此出。”

“辱民者,以嚴刑厲法威嚇百姓。商君之法,棄灰于道者,默”

“貧民者,農有余食,則薄燕于歲。家不積粟,上藏也。”

“可惜,都是些不思進取之法。”

聽到安國少季不僅精通法家馭民五術,還能精準無誤的找出例證,讓寧成與廷尉瑕一時面面相覷。

這小郎君,對法家經典,熟稔的很,

只是最后一句話,卻是拉滿了寧成和廷尉瑕的憤怒。

商君書立下多少功業?安國少季居然說商君書中記載的法家要術是不思進取之法?

“你既是官吏,亦為勛貴,安能不知商君之法,奧妙無雙。商君于秦國,施展馭民五術,佐以軍功爵法,方能使大秦以西陲之地,雄吞天下。”廷尉瑕很奇怪安國少季的想法。

作為勛貴,不應該最是支持馭民五術的嗎?

廷尉瑕可是知道,不少功侯,在自己的侯國都是以馭民五術統御治下民眾的。侯國風平浪靜,黔首們被壓制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安國少季見兩人來了真火,于是盤膝而坐道:“商君之法,不過是虛假的勤奮罷了。”

“秦法之細致周全,令人發指。但這并非你們法家有多么勤政。”

“你們制定嚴刑酷法,規范百姓的行為,恰恰是你們不思進取的表現。”

“你們法家,追求的不是進步,而是穩定。”

“因此,你們要扼殺所有的變數,哪怕為此詳細羅列出無數種可能,并為之制定法律。”

“馭民五策也好,重農抑商也好,嚴刑酷法也好,你們只是見不得變化而已。“

“你們想要天下窮困,因為天下窮困,百姓除了思考活命,就沒有精力去想別的了。”

“《周易》有云,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但天下一但窮困,必然心生變化。這是萬古不易的道理。”

“高祖皇帝刪繁就簡,只留筋骨,就是看破了秦法的本質。推崇黃老,休養生息,就是想給這天下多些變數。”

“只有你們這些酷吏,自欺欺人,依然幻想著有朝一日,天子重啟嚴刑酷法,一掃天下紛繁,重新回到大秦的死寂。”

“畢竟一個死寂的天下,是最容易治理的。”

百代皆行秦法,作為和儒門一樣,傳承千年的法家,自然有其獨到之處。

但法家傳承千年的神隨,可以是荀子,可以是韓非,也可以是李斯。

但絕對不是將人性險惡玩弄到極致,連自己都被自己坑死的商鞅。

可惜,如今大漢立國不過六十余載,朝堂上大多法家門徒依然信奉商君,以酷吏的身份,占據朝堂高位。

安國少季輪回九世,自然是看透了歷史的發展,所思所言,高屋建瓴。

簡單的幾句話,便闡明了商君一脈的本質,將商君一脈困頓天下的陰暗心思徹底暴露在世間。

寧成低頭不語。

他雖然是法家門徒,但被天子用法家權術狠狠坑了一把,本就處于對自己一生所學的懷疑之中。

法家先賢們的道理,似乎已經跟不上這個時代的了。

但寧成卻是想不通為什么。

安國少季對法家本質的揭露,給思想快要封閉的寧成,打開了一道亮光。

法家,難道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那對的道路,又在哪里?

另一面,廷尉瑕滿目則滿目通紅,狀若瘋狂。

駁倒他,必須駁倒他。

一旦自己今日沒能駁倒安國少季,這些言論流傳出去,那天下朝堂,再無商君一脈的立足之地。

從身邊獄卒手中,拔出長刀,廷尉瑕面目猙獰道,“安國少季,如論你如何詆毀,都否認不了商君為秦國立下的大功。沒有商君,就沒有后來統一六國的秦國。這天下依然處于七國攻訐,戰火紛飛,民不聊生。”

不管安國少季如何否認,都否認不了商君為天下一統立下的大功。

安國少季見廷尉瑕已經處于崩潰的邊緣,準備給他再加把勁。

開口反問道:“何為變法?”

何為變法?

這個問題將廷尉瑕問蒙了。

“富國強兵,統御百姓?”

廷尉瑕本能的說出了自己的認知。

安國少季笑了笑:“變法者,借力也。”

變法者,借力也?

這話一出,原本沉默不語的寧成忽然抬起了頭。

這個說法,不但新奇,似乎很接近那個寧成一直追求的答案了。

廷尉瑕也沒有反駁。

安國少季的回答,比自己所學的答案更加接近變法的本質。

“春秋以來,黔首以鐵器代替青銅,一戶能耕之田,增加何止百倍,從諸侯到百姓,皆渴求土地。燕趙韓魏齊楚秦七國之間,已是你死我活。”

“魏國的李悝變法,燕國樂毅變法,趙國的胡服騎射,楚國的吳起變法,韓國的申不害變法.....其間成功者,如李悝,趙武靈王,為何?失敗者,如申不害,吳起,為何?”

這個問題,法家也有諸多研究。

但安國少季沒等廷尉瑕和寧成開口,便回答道:“變法有成者,皆借力于天下萬民。”

“商君之成,非軍功爵制,非馭民五策。而是其能以分田封爵,借力于秦國萬民。”

自古以來,想要在華夏大地吃雞成功,道路基本只有一條。

打土豪,分田地。

世人只看到軍功爵制變態的考核機制,卻忽略了軍功爵制的本質,也是打土豪分田地。

這個答案讓廷尉瑕心頭震撼,顛覆了廷尉瑕對法家經典的認知,不過卻是依然神色倨傲道:“此言不錯,商君能借力于萬民,那定鼎天下,商君自然是首功。”

寧成也抬起頭。

這是寧成最后的困惑。

商君能借力于萬民,那不是商君的功績嗎?

安國少季此時已然起身,走到監牢門口,盯著廷尉瑕,一字一句道。

“天下大勢,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李悝也好,吳起也好,高皇帝也好,項王也好。世間根本沒有所謂的天命。”

“誰能借得最多的萬民之力,誰就能定鼎天下。”

“沒有商君,沒有軍功爵制,依然會有人提出其他的辦法,借萬民之力,成秦國霸業。”

“商君借軍功爵制,立下一世之功,卻不明其理;反在《商君書》中,將馭民五策奉為皋臬,留下禍天下的秦法。”

“萬民之力,在天下,在人心。妄圖以嚴刑厲法限之,當真可笑。”

“你們這些商君門徒從來不知道。”

“從來不是商君成全了這天下,而是天下萬民給了商君機會。”

隨著安國少季一席話說完,廷尉瑕整個人彷佛被抽空了精神。

一改初進大牢時的春風得意,反而如同一盞狂風中的油燈,隨風搖曳。

辯不過,真的辯不過。

隨后目光看向了寧成。

寧成,你說句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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