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少季一段話鏗鏘有力，迅速勾起了軍士們對戎人匈人的仇恨，將戎胡虛假的殷勤以一擊而破。

尤其是最后那句，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更是將這個時代的最強音，提前了百年。

在場的軍士也好，旁觀的商人也好，只覺得一腔豪氣堵在心頭，無法宣泄。

性子烈的軍士，直接拔出戰刀，割破手掌，任由鮮血灑滿黃土。

“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

韓安國和李當戶沒有是斯文人，沒有跟著軍卒們吶喊，只是用長劍敲擊著自己的戰甲，發出鏗鏘之聲。

尤其是韓安國，盡管理性告訴他，自己應該沉穩，應該注意威儀，不應該陷入安國少季的話術之中，但這兩句話實在是太特么提氣了，哪怕宦海浮沉三十年的韓安國也忍不住。

李當戶更不用說了，要不是親衛攔著，傷口又要大崩。

這場檢閱，為大夏邊軍注入了新的靈魂。

這才有了安國少季想要的漢軍雛形。

一手戰功榮耀，一手民族大義。

什么禮儀道德，悲天憫人，春秋風骨，全都靠邊站。

韓安國，李當戶，兩人直勾勾的看著安國少季。

這人有毒。

幾句話就把這些邊卒鼓動的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就義。

“少季，你倒是，頗有吳起之風。”韓安國遍讀詩書，也只有吳起在鼓動人心這一手上，能和安國少季相提并論。

“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這話簡直是人心劇毒。

“只是這支部隊，以后永遠成不了王者之師了。“韓安國目光長遠，自然知道安國少季今天這一手帶來的影響。

從今以后，大夏邊軍的士氣難以撼動，戰力更是無雙。只是這支軍隊將只知殺戮和榮耀，再也沒有人性的溫情，尤其是對異族而言。

“韓將軍，這才是我想要的軍隊。”安國少季向韓安國行了一禮。

“我夢中曾見過真正的王者之師。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一切行動聽指揮、不拿平民一針一線、一切繳獲要歸公。”

“但如今的大漢，不需要這樣的王者之師。”

“在這片土地上，大漢是唯一的文明。匈奴也好，戎人也罷，西域，烏孫，身毒，霜貴，這些地方的人，要不還處于原始的城邦部落時代，要不整個國度只有奴隸和平民，難算文明。”

“他們都是上天賜給大漢的禮物，是我們寄存在遠方的財富。”

“我們對沒有文明的地方，不需要行使王道，自然不需要王者之師。我漢家的虎狼之師，只需要足夠兇狠，帶回這些獵物和財富就行。”

安國少季說著說著，仿佛夢回大明。

曾經他也是這樣，在永樂帝的朝堂上舌戰群儒，帶著鄭和九伐西洋，幾乎搬空了南洋和印度，最后開始開始了以非洲，印度，大明為頂點的大三角貿易時代。

安國少季從來不會為愚蒙的民族進行啟蒙。

趁這世界還處于混沌之中，以殺戮和鮮血拓展漢民生存的空間，才是唯一的選擇。

這些道理對韓安國來說，到底是有些超前了。

韓安國沒有反駁，只是靜靜聽完了安國少季的陳述和鼓動。

不得不說，安國少季的話，比他么藥湯壯陽。

韓安國深吸一口氣，道：“老夫宦海浮沉三十年，見多了世間的英雄豪杰，賈誼也好，晁錯也罷，都是人間少有的智者，欲建立不朽之功業。但他們的志向，無非只是打造王道樂土，天地大同而已。”

摘下冠巾，韓安國對安國少季深深一禮，“少季你的志向，過于可怕，我剛剛在你眼中，仿佛看到了一片煉獄。不管如何，請少季記住今日所言，哪怕日后人間皆是煉獄，我漢家，也要成為人世間唯一的樂土。”

李當戶不知道韓安國為何如此鄭重其事，但也跟著韓安國行禮。

他看不到韓安國看到的畫面，只覺得安國少季所言，與他一生所追求的，不謀而合。

安國少季也屈身回禮。

大漢，果然是民族之始，包容程度，更勝大唐。

自己這一番話，敢在后世朝代說出來，面對的將是無數衛道士的攻訐，戕害。

而韓安國雖然不認可自己的話，卻也沒有阻止自己嘗試自己的道路。

這就是大漢一代名臣的氣度嗎？

安國少季被韓安國的寬容感動，試探問道：“韓將軍，是不是，我現在領著大夏邊軍做什么，你都支持？”

“是”韓安國此刻也承認，自己無論是領軍作戰，還是鼓動人心，都與安國少季相去甚遠。尤其是無恥和殘忍，更是被安國少季甩開無數條街。

倒不如放下心來，給安國少季更大的自由。

說不定這小子，真能帶著自己，立下不世奇功。

見到韓安國保證，安國少季頓時開心了起來，拱手道：“多謝韓將軍，小子有很多想法，有韓將軍支持，必然能順利施行。”

是夜，韓安國拖著身心俱鋪的身體，在中軍大帳內，不斷修改自己的奏折。

換了盞油燈，拿出已經修改了幾次的奏表，韓安國再次提筆。

“臣韓安國，叩請太皇太后，長樂未央。

......

安國少季戰功顯赫，領軍作戰之能，不下于當年的周亞夫。其人對草原知之甚詳，日常閑談之中，便能聊到眾多草原山川地勢.......

臣以為，日后漢家若想攻伐匈奴，此人不可或缺。

其人光風霽月，正氣凌霄，為一腔熱血，一方大義，便可深入敵營，生死不顧......;

然其做事，毫無君子之風，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卑浦部傾全族之力厚待之，安國少季卻侮其妻，辱其人，激得對方動手.....

臣與諸軍將士聞安國少季其言“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無不熱血彭拜，振聾發聵。

臣以為，安國少季著當重用，以顯我漢家恩德......

”

............

快馬加鞭之下，韓安國的奏疏很快被送到了長安。

長安，長樂宮。

自從韓安國出任破虜將軍，長樂宮便不再如往日一般清閑。

時有九卿高官出入。

此時未央宮暖室之內，數名朝中巨擘面向竇漪房跪坐。聽著竇漪房身旁的黃門，誦讀韓安國送來的戰報。

有九卿之首的太常，柏至侯許昌。

有曾詐騙趙王呂祿放棄兵權，協助鏟除諸呂，后又隨周亞夫平定七國之亂的大漢名將，前曲周侯酈寄。

名將欒布之子，鄃侯欒賁。

然而，隨著黃門的誦讀韓安國的奏疏，此時幾人都都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