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夏寬
- 我,大漢使臣,請萬邦赴死
- 漢武帝的大火箭
- 2345字
- 2024-05-14 00:01:00
大夏縣與狄道相距離不遠,也就七十里,唐晨被殺的消息第二天就隨著軍報傳回來臨洮。
已經六十的夏寬頭發已經花白,胸中的怒氣不斷從口鼻處喘出,吹動長髯。
周凡從未見老師發這么大火,立刻俯下身子,長跪不起。
“老師,我已經說服了戎人首領,他們銘感圣人之德,愿意從此止息干戈,定是那些邊軍和邊民,被仇恨蒙蔽雙眼,再次和戎人起了沖突。”
周凡提前離開,一是為了提前邀功,二是為了避免可能的危險。但他現在自然是不可能承認的。
反正扎若部首領已經死了,誰也不知道自己和戎人首領談了什么,把鍋甩到邊軍身上,是他一早就想好的借口。
聽完周凡的解釋,夏寬似乎略微消了氣,開口道:“可惜了晦明,讓這些邊軍害了。”
“定然如此,晦明師弟是我看著入門的,天資聰穎不說,做事總是合乎禮法。結果卻折在了這些邊軍手中,著實可惡。”
“這群匹夫只會自逞勇力,簡直是家國之哀,豎子耳!”
見老師相信了自己的說辭,周凡立刻義憤填膺,不斷用自己能想到的詞去辱罵邊軍。
夏寬靜靜地聽完,一臉悲傷,對著其余弟子說道:“我出長安之時,丞相為魏其侯特加我銀印青綬,御使大夫大儒趙綰更是城門相送,望我為國靖邊。誰知一世謀劃,卻因為邊軍阻礙而落空。我半生皓首,學《詩》與《春秋谷梁傳》,花甲之年方等到報國之機,以夫子之道,教化天地萬民,最終卻是連邊軍這道坎都過不去。”
見老師說的悲切,在場弟子無不開口勸慰,甚至有學生潸然淚下。
“邊軍粗莽,無法感教,只能以刑罰威之。若要實現老師之志,理當肅清邊軍之中的桀驁之徒。”
季子維是夏寬的關門弟子,得傳了老師衣缽,為眾人大師兄,立馬給夏寬出了主意。
“我漢家軍法嚴明。邊軍驕縱,殺性已起,已然不知軍法為何物。師弟們可有人愿走一趟大夏,正我漢家正軍法,明軍紀?”
季子維隨后看向廳堂眾人,目光停留在了周凡身上,眨眼示意。
周凡以為這是大師兄給自己挽回過錯的機會,立刻請求道:“邊軍雖多有戰功,然其行已然亂政,學生愿意效仿孔子誅少正,以正國之清源。”
夏寬默然,季子維卻是將準備好的虎符和便宜行事的軍令交給了周凡。
周凡接令后,大喜過望。立刻接過了軍令。
“這次去大夏縣嚴正軍法,那幫邊軍必然不會配合。你帶上一百親衛,勿要有婦人之仁。”
不能懾服邊軍,招撫工作就難以按照計劃推進,這次夏寬下了狠心,直接將手中作為底牌的三百親兵撥出去了三分之一。
周凡立刻大喜過望,這些親兵都是齊王所贈,絕對聽從老師指令。
念及于此,周凡再次下拜,良久才起身告退。
出使若扎部時,那些邊軍辱罵自己的話,自己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收拾不了戎人,還收拾不了你們這幫邊軍?
周凡退走后,許多弟子都掏出竹簡,遞給了夏寬。
竹簡上是他們許給戎人的錢糧。
“老師,那些戎人什么都沒答應我們,只是歸還了一些漢民和尸體,我們還需要送錢糧給他們嗎?”
有不開眼的學生提問,然而卻是被夏寬吹著胡須瞪了回去。
“《谷梁傳·僖公二十二年》:“言之所以為言者,信也。言而不信,何以為言?”
“說出去的話,必然要兌現,哪怕對方是戎人。不示之以誠,遠人何以來服。”
夏寬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自己的學生。
這次他真的生氣了,不是演的。
受自己教導多年,在大義面前,居然還稀罕些許糧食和銅錢。
當真有辱斯文。
提問的學生雖然還有一肚子話要講,但見老師生氣了,也不敢再說。
............
待到諸多弟子散去,季子維扶著夏寬從座塌起身,走到檐廊。
“老師,大夏城傳來的軍報上,可是為那些護送周凡出使扎若部的邊軍記了軍功的。”
“無妨,就是要斬殺這些有功的邊卒。邊軍多功勛,斬殺這些剛剛立下軍功的邊卒,就是告訴邊軍,在招撫大計面前,軍功無用。”
“雖然周凡師弟有舍身取義的覺悟。可李廣必然上報朝廷,會不會對老師您有影響。”
師徒兩人對人心看的很透。
人只會仇恨能接觸到的高層,誰去執行斬殺軍卒的任務,誰就必死無疑。
周凡在季子維眼中已經是個死人了,但季子維卻是怕太守李廣直接上奏中央。
“李廣就算上報朝廷,奏報也是先遞交給丞相府。趙綰師兄已經與魏其侯溝通好了,隴西所有的奏報,都會先送到趙綰大人那里,篩選后再交給陛下御覽。”
剩下的話夏寬沒說,季子維也懂了,只是仍有一絲擔憂道:“只是這樣做,是不是有蒙騙陛下之嫌?”
“陛下本就喜歡儒學,去歲剛剛登基,大換三公九卿。如今新任的丞相魏其侯,太尉田蚡皆好儒學。趙綰師兄更是出任了御使大夫,那可是亞相之位。王臧師兄也出任了九卿之一的郎中令。”
“就連你的這些師兄弟,沒有絲毫功勛,只是因為隨我修習儒術多年,便被直接授了百石的散郎,得了官身。”
“這些朝堂大勢你看不懂嗎?”
趙綰,王臧,是夏寬的同門師兄,都是當世大儒申培公的弟子。
緩了口氣,夏寬接著道:“先帝駕崩前,雖然提前為陛下提前舉行了冠禮,讓陛下得以親政,但陛下畢竟只有十七歲,心思不定。就如孔子誅少正,明明是大義之舉,卻總有人非議。我們不能讓這些非議影響到陛下,亂了朝堂大勢。”
季子維點了點頭,“軍報說,安國師弟也立下了功勛,想來也是歷經了生死才從戎人部落中逃了出來。”
提到安國少季,夏寬臉上閃過一絲感動:“為師如今,也有弟子數百,但論及忠順,無一人比得上你安國師弟。他剛剛入我門中時,每日勤練家傳武學。只是有一日我見著了,說了句儒門弟子,當以修文習禮為要務,以武御人,乃匹夫之勇。”
“整整兩年時間,他再也沒練過一次武藝,荒廢了家傳武藝也在所不惜。”
“那師傅您為什么不把安國少季收入門墻,只給了他一個記名弟子的身份?”季子維平日里就覺得,老師對安國少季的喜愛遠超其他弟子,都快趕上自己了,原來根子在這。
夏寬沉默了片刻,道:“他終究是朝廷勛貴子弟。”
待季子維離開后,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仆躬身伏在了夏寬的腳邊。
夏寬看著眺望著北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響,才悠然道:“給那邊的人去個信,我這邊已經開始殺雞儆猴,壓服邊軍了,那邊也要跟上。”
老仆的舌頭早已被割掉,得到指令,膝行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