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力量？

譚竹軒穩住身形，手臂微微顫抖，右手虎口被震得發麻。

他低頭看向手中的竹節劍。此劍是翠竹山莊開山祖師用一塊天外隕鐵打造而成，比尋常鋼鐵更重更硬。

以往在與他人的戰斗中，譚竹軒經常能夠憑借竹節劍的特性打對面一個措手不及。

但今天，在方靖的怪力面前，措手不及的反倒成了他自己。

“厲害。小心了！”

譚竹軒贊嘆一聲，身形翩翩，踩著飄忽不定的步法，主動向方靖攻去。

雖然在剛才的碰撞中落入下風，但身為一宗之主，譚竹軒也不可能只因為一次交鋒便失了心氣。

竹節劍看似緩慢地點出，只是眨眼之間便已經到了方靖面前。

方靖面色凝重。他本想要揮刀抵擋，卻發現刺來的竹節劍仿佛蒙上了一層虛影，電光火石之間，竟難以判斷究竟會從左中右何處位置襲來。

“竹影三分！”

“好！”

此招一出，頓時驚起滿堂喝彩。這是翠竹山莊竹節劍法的三大奧義絕學之一，憑借靈巧的步法與手臂手腕的高速抖動，讓敵人無法判斷劍身究竟會從哪個方向刺來。

就連圍觀的諸位翠竹山莊長老也微笑著議論起來：

“竹軒這手竹影三分，當真是爐火純青。”

“的確。我估摸著，應該能有祖師七成功力了。”

“有竹軒在，翠竹山莊之中興，指日可待啊！”

留給方靖反應的時間只有短短一瞬，眼看著譚竹軒的劍已經要欺近眼前。

既然無法判斷，那就以一力破萬法、攻其必救！

方靖手中鋼刀平舉，在身前劃出一道水平的半月，朝著幽幽竹影籠罩而去。

凌厲刀鋒逼迫之下，譚竹軒眉頭微皺，不得不將劍身微側，攔在刀鋒之前。

刀劍相交，發出清脆的碰撞之聲。譚竹軒暗施巧勁，內力透過竹節劍迸發，將鋼刀之上的剛猛勁力引向一旁。

方靖只覺自己手上的刀像是被譚竹軒的劍身黏住一般，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斬落。

一刀揮出，卻被對方用技巧化解到了空處，方靖才剛收回力道，竹節劍便緊接著攻了上來。

刀劍光影紛飛，演武場中旁觀的眾人看得眼花繚亂。

譚竹軒步法輕盈靈動，手中竹節劍猶如一條翠色游龍，一招一式之間仿佛富有韻律，快如閃電、飄忽不定。

而方靖則大開大合，每一刀都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帶起呼嘯的風聲。

此時，翠竹山莊中有眼力的幾位長老已經看出，如果只論招式，自家的掌門人明顯要強于這位使刀的年輕人。

翠竹山莊的竹節劍法講究靈活多變，但每一劍中卻又帶有竹子挺拔堅韌的意境，在近身纏斗中經常能夠占據優勢。

譚竹軒有數次都憑借劍法之精妙險些攻入對手的要害，但那仿佛帶有萬鈞力道的刀鋒，卻總是能迫使他收劍回防。

隨著時間的推移、體力的消耗，方靖也已經意識到自己與對方的差距所在。

他的力量固然強橫，讓譚竹軒難以近身，但在招式技巧層面卻缺少變化轉圜，略顯僵硬。

刀劍交錯，在高強度的攻防對決之下，二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額頭上也冒出了白色的霧氣。

“痛快！袁兄，小心了！”

譚竹軒只覺許久未曾有過如此酣暢淋漓的近身兵刃戰，氣勢昂揚，手中竹節劍高高舉起，隨后雙腳交錯點地，朝方靖沖了過去。

竹節劍被他揮下，看似極慢的動作，卻幾乎封鎖了方靖能抵擋與躲避的所有空間。

“勢如破竹”，翠竹山莊劍法最強奧義，在譚竹軒的手中給方靖帶來無窮的壓迫力。

方靖不閃不避，舉刀上撩，想要與譚竹軒正面比拼力量。

可未曾想，譚竹軒慢悠悠劈下的竹節劍卻突然一縮，接著閃電般刺出，抓住方靖未能收招的空隙，刺向方靖的胸腹之間。

他的臉上露出微笑。

“袁兄，承讓……”

以勢如破竹為誘餌，讓對方錯判自己的意圖，進而轉變劍招，直取要害之處。

在他看來，方靖已經沒有余力抵擋這電光火石之間的變招，正準備收住力道，避免傷了對方，卻看到了一雙沒有表現出絲毫慌亂的眼睛。

方靖抬起左手，譚竹軒的竹節劍如同刺進了一層銅墻鐵壁之中，再也難以往前進哪怕半分。

邵瓊玉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這一招，她曾經從陳家公子陳正源的口中聽說過。

當時，來自夜煞教的刺客想要用蠱蟲偷襲屋內的陳正源，卻被無形的內力盡數擋了出去，如同碰上了一堵高墻。

即便是已經有所心理準備的邵瓊玉，都被這神妙的一招所震撼，而翠竹山莊的其他長老門人表現得更是如同見了鬼一般。

如果要說此處誰內心最為驚駭，那自然當屬方靖對面的譚竹軒。

原本已經中門大開的方靖突然憑空擋住了他的竹節劍，攻守之勢瞬間轉換，眼看著頭頂的鋼刀便要朝自己劈將過來。

刀影閃過，方靖收力回手，反握著刀柄，向譚竹軒拱了拱手：“承讓了，莊主。”

譚竹軒臉上還殘留著幾分駭然，見方靖已經停手，苦笑著朝他回禮：“是我輸了，袁兄神功驚世，真是令譚某大開眼界。”

到了這時，一直屏氣凝神旁觀二人戰斗的眾人才總算將那口氣呼出。很快，演武場中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掌門人說他敗了！

在翠竹山莊弟子的眼中，身為宗師的譚竹軒已經是究其一生都難以企及的高峰。

甚至絕大多數人都認為，只要不與大宗師正面交鋒，世間能夠戰平甚至擊敗譚竹軒的人用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長老們也面色沉凝。場間二人交鋒兔起鶻落，完全是兩位宗師所能展現出的戰斗景象。

以剛才的交鋒來看，如果最后譚竹軒與對方比拼力量，勝算肯定是會更小的，變招也沒有任何問題，完全稱得上是圓潤如意，不會留給對手半分反應的時間。

可偏偏就是這精心設計的一劍，卻如同被對方憑空捏住，難以前進。

高手對決，只是這一念之差，就足以決定勝負。如果是生死相搏的話，譚竹軒的腦袋此時已經被砍了下來。

“竹軒輸得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