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那樣子，還賞金獵手呢，這點小場面就吃不消了。”

厚眼鏡看著跑遠的背影，不屑地聳了聳肩。

沒有再管匆匆離去的方靖，厚眼鏡轉頭換上一件白大褂，朝著深處走去。經過操作臺時，他的眼底流露出狂熱的色彩。

“大伙兒都把手上的事放一放！有新的實驗品送到了！”

除了他以外，地下空間中還有幾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正各自在“實驗田”邊忙碌著。聽到他的聲音，這些人紛紛圍了上來。

“終于來了，培育室的實驗田根本不夠用，離魂花的選育都沒有辦法正常進行，都快給我愁死了。”

“師兄，這不太好吧？老師之前已經答應過我，這次的實驗品要拿給我培育變異噬心藤的！”

“但是離魂花選育也是老師特別關注的項目，師妹你要不再等一個月？”

“不行！”

這幾名研究人員剛一碰面，便立馬產生了爭執，一個吊眼角的女人惡狠狠地瞪著對面蓬頭垢面的中年男子。

厚眼鏡老神在在地看著眼前的景象，直到寸步不讓的兩個人差點要打起來的時候，才終于開口。

“咳咳，師兄師姐，這次運回來的有兩具實驗品。”

爭吵聲戛然而止，一男一女尷尬地對視一眼，但又很快變得振奮，催促厚眼鏡帶他們去把實驗品給領回來。

看到門邊的兩條裹尸袋，眾人的神情明顯興奮起來。

在他們眼中，活生生的人就是最緊缺的實驗材料。在這里，所有的研究都需要以活人為土壤，才能使嗜血的魔化植物茁壯成長。

這也是為什么剛才的同門師兄妹差點要因為爭搶一具實驗品而大打出手。

吊眼角師妹顯得最為迫不及待，快步走到裹尸袋前，手掌邊緣空氣扭曲，如同刀鋒一般，把裹得嚴嚴實實的袋子切開。

可當她將一層層的裹尸袋撕裂開來后，卻猛然發出一聲尖銳的爆鳴：

“怎么搞的？！這是個死人！”

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具雙目圓睜的赤裸尸體。尸體胸口塌陷，滿臉血痕，眉心處開了一個血洞。

其他人聽到她的尖叫，也變了臉色。如果是死人的話，是無法成為“實驗田”的，自然也無法滿足這些研究人員的需求。

眾人紛紛圍上來，當所有人中最年長的蓬頭男看到這具尸體的臉時，眼睛猛然瞪大：

“這不是托尼諾嗎？”

一旁的厚眼鏡一聽他這話就懵了：“托尼諾？這是托尼諾？那剛剛幫我把這兩個袋子運下來的那個人是誰？”

蓬頭男是這里所有人中跟隨那位大人最久的學生，自然見過托尼諾的真容。

他愣了愣，突然面色劇變，大手一揮，由氣流構成的利刃瞬間將另一個裹尸袋切開。

看著裹尸袋中的又一具尸體，蓬頭男將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卡米拉……”

他將卡米拉的尸體翻過來，看到后腦勺那一處致命的傷口后，騰地站起身，隨手揮出一道旋風，將毫無防備的厚眼鏡吹飛出去，與墻壁發生猛烈碰撞。

“蠢貨！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他們都死了，都被人殺了！你還把殺了他們的人帶到了這里！”

厚眼鏡剛從墻上滑落，聽到蓬頭男的怒斥，頓時面如死灰。

其他人臉上也紛紛浮現驚慌之色。這兩名賞金獵手和他們的老師在很久以前便達成了合作關系，一直是他們這里穩定的實驗品供應來源。可如今，兩人竟然雙雙遇害，慘死在了他們面前。

“這里已經暴露了，我去找老師，你們趕緊把所有的實驗品和實驗數據整理打包，隨時準備轉移！”

說完，他憤恨地向墻邊的厚眼鏡甩出幾發奧術沖擊彈，快步走向出口。

……

正當地下的秘密研究基地亂成一鍋粥的時候，方靖早已經從棺材口逃離平房，遠遁而去。

直到站在了太陽下，街道上擁擠的人潮從身側來往不息，他的心才終于稍稍放了下來。

靠著一招大膽的偷梁換柱，他成功目睹了貧民區失蹤的幕后真相。那血光籠罩下的一片片“實驗田”浮現在眼前，方靖只覺得遍體生寒，哪怕再熾烈的陽光也難以融化他心中的寒意。

以活人作為實驗的工具，在城市中培育魔物，血淋淋的事實擺在面前，方靖卻難以抑制自己的聯想。

他只在地下看到了不到十個人，而這些年來更多的失蹤者去哪里了？

方靖并不覺得像厚眼鏡那種人會對這些失蹤者產生哪怕一絲的憐憫，或者說，在他們眼中，這些失蹤者可能都不算是人，只是像路邊花草一般可以隨便擺弄的玩意而已。

甚至，對于這些失蹤者而言，死亡反而是一種解脫。

方靖回想起自己見到的那些妖異植物。他曾經在奧加工作室里的《魔物圖鑒》上見到過其中幾種，全都是危險程度十足的植物類魔物，依靠著寄生在活體生命之上生長繁殖。

在城市之中飼養、培育魔物，是官方明令禁止的行為，這是三大國公認的底線。

可是在這座須臾城里，方靖已經不敢去找明面上的官方舉報這件事了。

連在治安廳中身居高位的人都和幕后黑手狼狽為奸，誰知道官方機構又被滲透了多少？

萬一這份情報到了敵人的眼線手中，等待他的將會是難以防范的暗箭，說不定還會牽連到盧卡祖孫倆和瓦格納、奧加等人。

還有一件讓方靖在意的事，則是他的任務面板：

任務一：查明須臾城貧民區人口失蹤的真相

任務完成度：90%（你已經找出貧民區失蹤人口的去向，也發現了隱藏在地底的實驗田，但幕后黑手始終還未浮出水面）

任務時限：7天（剩余1天14時）

任務獎勵：獲取隨機一星技能×1

……

按照面板的提示，他距離完成第一個任務就只差找出幕后黑手的身份。

但對于方靖而言，這一最關鍵的信息仍舊疑云密布，很難從現有的線索推斷出此人究竟是誰，只能大致猜測是個在須臾城中有權有勢的大人物。

將現有的線索梳理一遍后，他下意識準備先返回伊塔萬用商店。

但在上城區的街道上走著走著，他忽然發覺有些不對勁。

平日里的上城區雖然繁華，但早上很難在街道上見到這么多人，而且大多數人的臉上都掛著興奮的神色。

擁擠的人潮朝著城中心的方向移動，方靖還在疑惑間，背后傳來熟悉的聲音。

“漢納哥哥？你怎么在這里？”

方靖回過頭，看到瓦蕾拉睜大眼睛，歪著頭盯著自己。

一旁的奧加牽著她的小手，看上去也有些吃驚，似乎沒有想到會在鬧市的人群中恰巧遇見方靖。

“嗯？我正打算去伊塔萬用找你們……奧加大師，你帶著瓦蕾拉這是要去哪？”

奧加伸手指向人流前方：“你不知道嗎？奧術協會的巡回遴選隊伍已經抵達須臾城，這算是須臾城規模最大的盛會了，我打算帶著瓦蕾拉去長長見識。”

方靖訝然，指著身邊的人流：“這次的遴選所有人都能參加嗎？”

關于所謂的巡回遴選隊伍，他之前就已經從西諾薇那里得到了消息，只不過遴選的形式似乎和他想象中有些不同。

“所有人都能參加，但是能被選上的人萬中無一。”

奧加笑笑。

“奧術協會組織的巡回遴選每五年舉辦一次，其實絕大多數人都參加過不止一次。反正也就是碰運氣，沒有被選上也無所謂，就當是看看熱鬧。就像是五年前的那次遴選，偌大的須臾城、這么多人，沒有一個被選上。”

“一個都沒有？”方靖眉毛一抬。

“對，一個都沒有。巡回遴選隊伍的主要職責在于發掘大陸各地的天才苗子。只有奧術天賦達到相當高的層次，才會被遴選隊選中，帶到奧術協會的總部悉心培養。

“一個人的奧術天賦取決于他對于奧術能量的天生親和度，親和度影響著對奧術的學習與掌控能力，這也是一名奧術師的立身之本。”

奧加說到這里，面露感慨地搖搖頭：“遺憾的是，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奧術天賦的人才是絕大多數。在有奧術天賦的一小撮人中，天賦達到遴選隊標準的更是少之又少。

“即便如此，每五年的遴選儀式，很多人也還是會參與。據說之前別的城市也出現過有人連續三次遴選儀式都沒被選中、卻在第四次儀式上一鳴驚人的情況。”

他又補充一句：“不過，今年的情況應該會不一樣。至少就我所知，以那位西諾薇小姐的天分，被選中基本是十拿九穩。”

方靖回想起西諾薇在說起這事時自信且篤定的表情，下意識點點頭。

奧加左右看看，拍了拍方靖的肩膀：“盧卡叔說他想借用我的工作室打造些東西，我就帶著瓦蕾拉出來了——遴選的儀式會持續一整天，這座城市的大人物們都會出席。小兄弟，一起去嗎？”

“好。”

方靖原本下意識想要拒絕，卻很快意識到這是一個接觸到須臾城上層的途徑，便爽快地答應下來。

他和奧加一人一邊牽住瓦蕾拉的手，順著人潮向著須臾城的中心廣場前進。

瓦蕾拉蹦蹦跳跳的。她對于奧加叔叔和漢納哥哥口中的什么天賦啦、選拔啦都不感興趣，只要能出來玩，她就已經很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