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榮國府格外熱鬧，府里小主子外出求學三年歸來，政老爺特意讓開了大門，讓賈玨從正門入內，以示對求學用功的嘉獎。

一路到內院門口，一聲玨兒呼來，賈玨還沒抬起頭，就被擁入懷。

正是思子心切的邢夫人了。

“娘怎么親自迎了出來，應該孩兒進去給您磕頭才是。”

邢夫人一面抹淚，一面打量賈玨，扯扯耳朵，揪揪臉，蹭蹭頭。

“個子長高了，模樣也俊俏了，穿得這么素凈可是在那邊用度差了？每次來信都一味說好好好，我說是報喜不報憂，老太太他們非不信，莫非你那邊用度不夠也瞞著家里？”

賈玨無法只得任由邢夫人揉捏，又見后面跟出來兩人。

“柳嫂子，王嬤嬤，你們怎么也迎出來了。”賈玨笑著打了聲招呼。

邢夫人道：“你當迎出來看你的，你把人家閨女一拐就是三年，平日里信也不勤寄，人家哪是看你的，是看自己閨女的。”

若是從前，邢夫人是萬不能說出這等話的，只是當了娘后，才知父母心。

今日的小五兒和小紅都穿得體面，尤其小五兒青蔥萌芽，一身淡綠色梨花裙，出落得愈發靈動可愛。

臉色氣色紅潤，不似三年前走時那般柔弱怯生，拎起裙擺就跑柳嫂懷里撞去。

柳嫂子微微后退，隨后牢牢抱緊。

賈玨笑道：“柳嫂子你這閨女可真不省心，成日里好吃懶做，現在我算是物歸原主，原模原樣給你送回來了，你自己好好調教吧。”

小五兒回頭道：“我比二爺勤快多了，二爺早上起來迷迷糊糊的，每次衣裳都是我早起給二爺穿的。”

“是這樣的，穿完后，我上學去，你睡一整天。”

這是真話，小五兒無法反駁，因此扭頭不理。

柳嫂子初聽賈玨的話還有些慌亂，又聽小五兒竟然不分尊卑回頭懟賈玨，更是著急。

好在，賈玨看起來沒有生氣，更像是頑笑話。

“你瞧，這哪是讓你家小五兒當丫鬟，我看玨兒是把她當妹妹在看管。”

如今賈玨回府，邢夫人斗志滿滿，抓緊機會就要攻心一波。

邢夫人笑著對旁邊的柳嫂子，挑眉道：“素日你擔心你家五兒，倒比我還憂心幾分，如何，這下了江南一趟，養得靈動白嫩的，比在府里交由你養也不差吧。”

一旁跟林之孝家談話的小紅也回頭笑道：“小五兒出京的時候常犯咳疾，好在江南天氣暖和，二爺又給小五兒請了名醫，調養了好久，這才把病根壓下去。”

“等好久也不見人，二爺在這兒啊。”賈玨回頭看去，十六七歲，身形綽約，舉止大方的丫鬟，正是鴛鴦。

“鴛鴦姐姐，好久不見。”

鴛鴦瞇眼笑道：“是啊二爺，許久不見了。”

“老太太那里一大群小主子都等著見二爺呢，二爺還是先去榮慶堂吧。”

........

今日的榮慶堂格外熱鬧，連帶著丫鬟婆子在內，起碼二三十人，皆默不作聲。

“玨二爺來了。”

原本圍著賈母熱鬧的人群，皆停聲滯氣，看向門外。

賈玨身著淡雅青衣，從容踏步入內，在眾人眼中別有一股清雅絕塵之氣。

至賈母面前，直膝下跪，磕了三個響頭：“不孝孫賈玨拜見老太太，一別三載，讓老太太擔憂了。老太太身子可還大好。”

賈母依舊是慈祥雍容的面貌，對賈玨的印象也依舊停留在和寶玉爭寵的時候。

本以為這孫子見自己會哭著喊一聲：“老太太我想你了。”

方才他徑直跪下磕頭，凌厲干脆，看來是比往日長大了一些。

便問起了金陵那邊的事。

一旁久插不進話的，王熙鳳先是笑了兩聲，道：“瞧瞧，難不成人家是親祖孫呢，這進門來，竟是當沒看見我們。

“不枉費，老太太整日里念叨這個孫子，連飯都用不好。”

“如今見了面，老的止不住嘴念叨個不停，小的眼淚汪汪，好一似祖孫......咦，二弟沒哭啊。”

“這一回來怕是把寶玉都比下去了。”

賈母雖面上老神自在，心里卻又不得勁，她雖有時候想念，不過因寶玉整日在懷，也未到連飯都吃不下這個地步。

王熙鳳這話聽來，倒有幾分笑他的意味。

賈玨也有些尷尬，好像我哭不出來，就是不想老太太一樣。

因此兩人各看了王熙鳳一眼。

鳳姐更來勁了：“瞧瞧，我說什么，這祖孫二人看人的眼色竟是差不離的，罷了，罷了我不敢再看。”

........

“三年不見二嫂，二嫂說話還是這么爽快。”

這是在暗諷鳳姐說話不過腦。

“呦，比不得二弟，我們做媳婦兒的就靠一張嘴，上討公婆喜歡，下面伺候好一大群小姑子，自然嘴皮子伶俐些。”

“不比二弟，在南邊囂張慣了，為個丫頭，又是薛家、又是甄家，又是什么馮家。”

“聽說四五家爭搶一個丫頭，最后還讓二弟得了去。”

“二嫂在家里跟寶玉搶點什么還搶不過來，哪有二弟體面。”

賈玨呵呵笑道，只感覺這鳳辣子是在故意給他下馬威還是怎么著。

竟然又舊事重提了，這是想讓賈母清算自己往日惹的禍？

提到這回事，賈母也是好奇，便問道：“那丫頭可帶回來了？

喚過來看看。”

賈玨道：“老太太想看，自無不可。”

便讓小紅去把香菱喚了進來。

香菱走到賈母的跟前，就要下拜，賈母扶起她，瞇著眼睛將香菱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來。

王熙鳳最先驚道：“這丫頭竟有幾分東府蓉兒媳婦兒的模樣。”

賈母也注意到了：“倒是讓她沾了些好福氣。”

香菱的模樣，便是賈母也挑不出一點不好的地方來，難得的是，雖然嬌嬌弱弱，但是卻毫無矯作媚俗的氣質。

一旁邢夫人也暗暗點頭，不錯，不似寶玉屋里那等狐媚子。

本來邢夫人想著若是個狐媚子一般的丫頭，是萬萬不能留在玨兒身邊，傷了他的身子的，如今看來還算老實，玨兒又剛回來，邢夫人便熄了趕走香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