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襲人走后，黛玉才看向紫鵑問起來歷。

紫鵑自然是揀好話說：“她原名姓花，并不是家生子，是府外選來的。剛來時受老嬤嬤的欺負，做最低等的粗使丫頭。”

“不到兩年便被一路選到了老太太身邊，改名珍珠，做了二等丫鬟。”

“在老太太處待了一年，后因老太太心疼寶二爺，唯恐其無竭力盡忠之婢服侍，便將她賜給了寶二爺。”

“老太太平日常夸，說這襲人心地純良，恪盡職任，本分勤勉。”

“服侍自己時，心眼只有一個自己，如今服侍寶玉，心眼又只有一個寶玉。”

紫鵑略帶羨慕地，贊賞道：“既要能討老太太的喜，還要能討太太的喜，又要能規(guī)勸寶二爺。”

“也就是她了，別人是萬萬做不到的。”

紫鵑夸了襲人好一通話，黛玉只伏在桌子上，無精打采地應(yīng)了幾聲。

心中狐疑，眼中只有一個寶玉？

方才好像也沒少提玨二哥吧。

........

紫鵑注意到，黛玉自回屋，就整個人就比較懶散，有些失落的樣子。

好奇問道：“姑娘去時還好好的，怎么回來就成這樣了，莫不是在大太太那里受了委屈？”

黛玉只搖頭，道了聲：“并不曾”。

倒是雪雁略微不滿道：“大太太只拉著姑娘問了一下午的玨二爺，臨走時就打發(fā)了一根簪子，問都沒問姑娘一句。”

紫鵑聞言，先是不解，隨后輕笑道：“大太太一向是那個性子，能得根簪子，姑娘就算不錯了。”

黛玉沒答話，雪雁憤懣道：“可是玨二爺在我們家的時候，太太對他可好了.....”

“雪雁！”黛玉瞪著晶瑩星眸，訓(xùn)斥雪雁。

雪雁委屈地閉上了嘴。

紫鵑眨眨眼睛，這才明白過味來，好像是因為賈家那位姑奶奶對玨二爺很好，讓自己姑娘以為大太太也會這么對她們。

你對我的孩子好，我也對你的孩子好，聽起來是這個道理。

不過......

能生出玨二爺這樣主子的大太太，顯然不在此列。

紫鵑便苦笑一聲：“我的姑娘啊，大太太肯給你們笑臉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可滿府里打聽打聽，除了玨二爺，大太太可曾有真心喜歡過誰。你若是為了這傷心，保不定往后要傷心多久呢。”

.......

不過聽著雪雁一口一個我們府上，紫鵑猶豫了下，還是勸道。

“妹妹如今來了府里，就得跟姑娘一起把這兒當(dāng)家，總不好事事都和林府對比。”

“讓旁人聽見了，人多嘴雜，難免傳成什么姑娘對府里不滿的話。”

紫鵑是擔(dān)憂，今日雪雁在榮慶堂說那話，已經(jīng)讓老太太有些不喜了。

方才在襲人面前又說寶玉的壞話，讓太太聽見也不喜。

難不成姑娘還真指望大太太？

雪雁被紫鵑一番話噎住了，黛玉卻氣道：“聽見沒雪雁，以后卻是連林府都提不得了。”

雪雁畢竟跟黛玉從小長大，又是唯一一個從家里來的丫頭，雖說憨了些，但黛玉總得護著。

紫鵑自然聽出了黛玉的不好氣兒，也只好苦笑：“按理，我剛跟著姑娘，本不該說這些有的沒的，惹姑娘不快。”

“只是這府里不比姑娘府上，一大家子面上和氣，背地里卻是人多口雜，保不齊隨口一句，就往外傳成什么樣了。”

“我既跟了姑娘，自然要為姑娘著想，姑娘既要久待，自然不能不注意著些。”

“姑娘剛進府，還是由雪雁妹妹伴夜吧。”

紫鵑是想退一步，表明無意和雪雁爭大丫鬟的位置。

但雪雁卻不解，她在李府沒有伴夜這個規(guī)矩，她平日里起夜還要叫上王嬤嬤呢。

黛玉細細瞅了瞅紫鵑離去的背影，不知道方才那番話是真心還是假意。

夜闌人靜，月光透窗。

黛玉躲在被窩回想著今日的事。

喜歡自己，但更喜歡寶玉的老太太。

不怎么喜歡自己的大太太。

與賈玨信中差別還是很大。

因是在賈母院里，哭也不能發(fā)聲，黛玉只能一面低聲抽泣，一面撇嘴，心下暗道

“臭賈玨，往后再也不信你了。”

.......

黛玉入京之事，到這里就差不多了，后面一些趣事就不贅述了。

比如，敏探春敢想敢干，偷摸去政老爺書房里翻書求證《古今人物通考》，結(jié)果看著入了迷，不僅弄得書房一團亂糟，歸不了位，還被政老爺當(dāng)場逮住。

當(dāng)政老爺看見坐在書堆里的探春時，恍惚間看見了賈玨的影子，面上神色復(fù)雜，是既欣慰，又無奈。

若是探春是個男兒身，若是寶玉是個女兒身，他哪里還會有什么煩惱。

轉(zhuǎn)頭笑著安撫了探春，隨后便把寶玉叫來，收拾了一下午書房。

............

又比如黛玉雖然心里一口一個臭賈玨，但鑒于，用賈玨這個名字，幾乎能跟府里上上下下每個人，甚至貓兒、狗兒都能聊上幾句，黛玉也就咬著牙繼續(xù)用了。

此外，王熙鳳跟黛玉莫名其妙好了起來，就連挺著大肚子，也要來摸兩爪黛玉。

弄得黛玉氣也無用，躲也不過，每每面紅耳赤，一臉羞澀，熙鳳反而大笑。

在婆子們眼中，又有不同了。

入府第一天，就把最得寵的寶二爺擠出了老太太院，又和臉酸心硬的王熙鳳如此要好。

弄得府里貫會看人下菜碟的婆子們，一時對黛玉恭敬得了不得。

.........

那賈玨此時又在如何呢？

且說金陵，李府中，又有新鮮事。

乃是借了甄家之勢，新任應(yīng)天知府的賈雨村拜訪國子監(jiān)祭酒李守中。

兩人一個主政官，一個太學(xué)祭酒，都是科舉出身，又居清名之位，且還因賈玨之功，往日里有些交情在手。

一時談笑風(fēng)生，其樂融融。

不過當(dāng)賈玨被請來陪客時，氣氛就變了。

談話間仍是你來我往，有說有笑，但......李祭酒總感覺二人趁著自己不注意在眉來眼去。

還有什么是本祭酒不好知道的嗎？

這小兒跟你關(guān)系比我好？

這究竟是來拜訪自己的，還是拜訪這小子的。

李祭酒不想自討沒趣，便借口離開，讓賈玨陪一會兒客。

李祭酒走后，賈玨便把腿盤在椅上，問道：“幾個月沒見，沒想到先生已然爵祿高登，貴為一方大吏了，小生在此恭賀了？”

雨村隨口一句敷衍過去，然后開口說了一句讓賈玨滿臉震驚的話。

“你要抓薛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