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原著，黛玉初入榮府處處小心，不愿意貿然開口，唯恐不小心得罪了誰，此刻或許被迫也就接了。

不過此時嘛，一來有了一遭對付賈玨的經驗，二來經歷過剛才趣談放松不少。

膽量便回暖了幾分，婉拒道：“家父未曾取，不過......”

見寶玉仍有意動，黛玉將話補完：“不過......玨二哥也曾送過我一個字呢。”

寶玉笑容凝固了一會兒，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又笑開：“不知玨二弟為妹妹取的哪兩個字，我這里有一個字，保管比玨二弟的妙。”

見實在躲不過，黛玉只好說了出來：“是顰顰，二字。”

“我極喜歡。”后補這句，是黛玉不想被寶玉繼續糾纏，特意加重了聲音說的。

寶玉咧開的嘴，本欲吐字，聞言頓時又僵住了，眼神竟是一動不動，癡了起來。

寶玉有個特點，雖怒時而若笑，即視而有情。

此時雖然心中含怒至極，但王熙鳳初來半年，還未曾見過，只當是笑著。

便戳了戳寶玉，高聲笑道：“寶玉怎么不說了，嫂子可等著聽呢，莫不是這兩個字也撞上了。”

寶玉被驚醒，心中百般酸澀，欲言又止。

倒是賈母看出了不對，護著寶玉道：“你這破落戶就知道欺負寶玉，寶玉過來，別跟他摻和。”

眾姊妹聽了“顰顰”二字卻各有所思，探春平日舉止大方，此時率先開口問道：“因何是這兩個字，可是有什么典故。”

黛玉便笑著說了出來。

“《古今人物通考》？有這書嗎？這必是玨二哥杜撰的。”

顯然，探春不信，玨二哥會有閑心，看這種書。

黛玉從容笑道：“并不是呢，玨二哥在金陵太學，勤于書海，因而才碰巧看到這本稀罕古書。”

探春雖是弱年女子，但一向志向高遠，倒比寶玉多幾分男兒氣概，比賈玨多幾分自尊自強。

讀的書更是不少于兩人，若非女兒身豈能讓一個寶玉，一個賈玨成為賈府文華種子。

若是寶玉和賈玨說出這番話，探春保管反駁回去了。

但此時對上的是林黛玉，父親是探花出身，家中世襲列侯，清貴之家，還時常被父親賈政一臉羨慕地提起。

探春便不敢篤定自己對了。因琢磨著，既然林姐姐如此說，莫非玨二哥去了那邊，果真學好了，甚至勤于書海翻出了此書？”

“難不成，果真有此書？”

探春暗下決心，許是我年紀小，見識的書少了，得找機會去老爺書房里翻一番。

這邊眾人談笑晏晏，卻無人注意寶玉的面色，往常所有人都是圍著他轉的，他不開心，賈母總能及時為他出頭。

但此時，新來了個林妹妹，老祖宗心思在她身上，也是能體諒的。

寶玉是不會跟長得好看的姊妹，計較的，當下便自己安慰自己起來。

........

事到如今，寶玉仍未死心，今日若不與那天仙似的林妹妹好好說說話，豈不是白活了一天。

寶玉便忍著心中各種不適，問道：“妹妹可曾有玉。”

往日里全府上下都圍著自己的玉轉，不僅王夫人和老太太稀罕得不得了，就連時不時來的老親故舊也都要先看看這塊玉。

林妹妹總該想看看吧。

“并不曾有，只是見過玨二哥的玉，很是好看。”

寶玉如銀月般的大臉上，笑容凝固了下來，恍然中又帶著陌生。

眼睛一酸竟是要哭出來，不好意思當眾哭，狠狠扯下胸前的玉，“什么通靈寶玉，連人之高低都不擇，還說`通靈不`通靈呢！我也不要這勞什子了！”

說罷便往地下使勁摔去。

眾人只當寶玉發作起癡狂病來，嚇得熙鳳、探春、連同賈母在內眾人，無不驚慌失措。

眾人一擁爭去拾玉.賈母急忙摟了寶玉道：“孽障！你生氣，要打罵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

寶玉不好說出心事，便找了個借口，滿面淚痕泣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沒有，單我有，我說沒趣，如今來了這么一個神仙似的妹妹也沒有，可知這不是個好東西。”

“玨二哥不是也有嗎？”黛玉疑惑著又補了一句。

寶玉又聽賈玨名字，再也憋不住了，大哭起來。

賈母忙哄他道：“你這妹妹原有這個來的，因你姑媽去世時，舍不得你妹妹，無法處，遂將他的玉帶了去了：一則全殉葬之禮，盡你妹妹之孝心，二則你姑媽之靈，亦可權作見了女兒之意.因此他只說沒有這個，不便自己夸張之意.你如今怎比得他？

眾人勸的勸，拾玉的拾玉，更是有人偷偷往外面走去報信。

你道黛玉此時是何反應，捂帕掩泣，或者悲不能已。

黛玉此時不僅未哭，反而想起了一些荒唐的事，甚至有些想笑，但不敢笑出來。

黛玉想起了賈玨在自己面前，曾經片刻不到便編出個理由來。

來了這里，這個璉二嫂子，也是談笑間瞞住了什么。

先有賈玨，然后王熙鳳，如今怎么外祖母也沒句實話。

這讓黛玉不禁心中懷疑，難不成玨二哥那張口就來的本事竟不是天生的，是家傳的？

這么想著想著，便忘記替寶玉一哭。

就在眾人為寶玉呼天喊地時，傳來一聲“孽障，拿大棒來。”

寶玉回頭看去竟是賈政，頓時木著，一時也不敢哭，也不敢擦淚。

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老爺怎么在此，怎么沒得人通報，那些丫頭都跑哪里去了？

........

且說賈赦往皇宮陛見永熙帝，卻是連內宮都沒能進去，跪了好一會兒，出來一黃門小太監，捏著嗓子說了句陛下事忙，賈將軍既然身體抱恙，便回去好生休息。

賈赦本就唯恐見永熙帝，如今得了令，更是飛一般指使馬車夫回家。

到家門口，賈政已經出來迎接。

見到賈赦，想起王夫人的囑咐，賈政做足了姿態，以弟弟迎接兄長出征歸來的禮儀。

大開中門，親自迎接。

“恭賀大兄，為國征戰，凱旋而歸。”

這話在賈赦耳中，反而成了嘲諷，他哪有什么凱旋，他是稱病而歸。

不過賈赦沒心情和賈政計較，他只想回自己屋里，安安心心舒適一把。

不過遠歸回家，不可能直接關門頑小老婆，自然要先去給賈母磕頭，因此賈政便陪同賈赦一路行往賈母處。

一路上難免聊起京里內外事務。

“這是如海給你這個內兄的信，囑托你照顧好外甥女。”

賈政打開信，粗略一掃，除了對賈敏的死請罪外，便是請托照顧孤女。

“身死本來天定，如海何至于此。”

賈赦又掏出一封信道：“這是玨兒給你這個二叔的請安信，八成也有請你照顧好外甥女的事，那兩小兒在揚州頑得好。”

賈政又笑道；“外甥女既來了賈家，自然有老太太寵著，連我等都不敢招惹，還有人欺負她不成。”

未進榮慶堂，便聽到嘈雜聲，又見人群慌亂，連個報門的都沒有。

“我外出大半年，二弟管得好家，家里下人如此不成體統。”

賈赦抓緊機會，反過來嘲諷了賈政一頓，報了門前之仇。

赦老爺就是這樣，報仇不隔夜，除了打不過。

賈政被兄長說教，心中不適，又聽得隱隱約約，“寶玉”兩個，更是面色難看，怒沖沖進去了。

“孽障，來人，拿大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