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微寒，如今已是三月。

庭院內，一大一小正在交手。

那小的身形雖小，卻是拳拳如風、凌厲颯爽。

那大的坐在馬扎上，用掌、用胳膊接住了小人所有招式。

“慢了，快，還要快！”

賈玨稚嫩的臉上，大豆般的汗水滴滴直下，揮拳的速度愈來愈快。

一陣大風襲來，吹落臉頰汗水，賈玨忽然猛地蓄力，踮腳騰空一尺，借風勢回身旋踢。

古桐心中驚覺，雙手急忙護身，往前一推，體型差帶來的力量差距，將賈玨逆推回去。

賈玨應聲撲地，疼得嘶了一聲：“古桐，你不會是在報復吧。”

“小主既然決心練武，豈有不吃苦頭的。”

“絕不是為了，小主逼迫半夜偷屎的事。”

賈玨拍了拍衣袖，無奈道：“什么偷屎，讓你從廁所墻邊刮點白石下來，像要了你的命一樣。”

“那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東西，不識貨！”

一旁趙來義趁著空隙，幾步過來幫賈玨整理衣裳，一面動手，一面抱怨道。

“要不二爺還是回去制胭脂吧，小的們保證什么也不說了。”

“這好好一個如玉小公子，被他們糟蹋得灰頭土臉的。倘若練出了什么事，小的們還回不回京里了。”

古桐也勸道：“這文武之道看似不容于火，實則殊途同歸。若想有所出頭，必得勤學不輟，勤練不暇。”

“小主現在正是好年紀，且小主意志堅韌遠邁同齡。無論從文從武皆是一等天資。”

“但小主若貪心想要文武雙全，可不是簡單簡單的雙份苦。”

賈玨沉吟一會兒，緩緩道：“不一定要武功蓋世，能練幾手健壯身體也是好的。”

“你只管練，受不了，我會說的。”

春寒料峭，賈玨汗濕衣裳，只著布衣，給古桐留下一個單薄的身影。

但古桐不知為何，感覺這道單薄身影說出的話很有力道。

初時，古桐篤定賈玨堅持不了三天。

等到第二天，古桐看著賈玨咬牙切齒的樣子，改成了一旬日。

然后是一個月，今天古桐決定改為半年。

左右是自己跟自己堵，不可能輸的。

......

如今的賈玨，除了例行功課，還要抽時間研發新事物，此外每日還得抽時間練武，看起來忙到沒邊。

其實也還好，賈玨二世為人的理解力遠超同齡小孩，縱然李祭酒的標準已經高，但賈玨聰慧的評價一直沒有變過。

至于生意方面，金陵城逐漸開始出現了一些小推車沿街叫賣鹵煮。

大冷天的來一碗熱騰騰的鹵煮，很是愜意，因此反而成了賈玨眾多生意中最好的。

古桐與那些伙夫簽訂了契約，幫著賣三年，三年后連同小推車和秘方都給他們。

又是分成、又是秘方，讓一群原本生計艱難的伙夫，紛紛下跪磕頭。

此外，金陵城中薛記店鋪，還上架了一系列新品，什么桃紅胭脂、牡丹花香粉。

這些東西往往一上架，就被某位不知名的薛姓大財主包攬一空。

.........

至于賈玨為何忽然想要習武？

大概是那一日，倭寇暗箭襲來，本在前面的吳知府，拖著五十歲的身體，硬是側身一閃，把后面的賈玨讓出來了吧。

這讓賈玨十分受傷，自己年少青春，居然還沒有吳知府反應快，就愣在那里，若不是王五擋下那一箭......

提起吳知府，賈玨還依稀記得吳知府接到順天府尹的調命時，臉上惶恐的神色。

從天下第二難當的知府，轉成了天下第一難當的知府。

賈玨安慰道：“應天知府怎么當，順天知府就怎么當，反正都做不了什么主。”

吳知府欲哭無淚，賈玨確是放下了心，吳知府走了，哪怕事情暴露，甄家也不會先對自己動手。

走之前，賈玨說了一句，京城再會。

吳知府好像是在瘋狂搖頭。

.........

思量間有下人來報：“老爺派人來喚。”

“赦老爺還是李老爺。”

沒錯，賈赦正在金陵。

讓賈赦沿海北歸，途中清掃倭寇的圣旨是十一月發出的，走的是八百里軍情驛道，十天就到了。

然后賈赦在十二月底就到了江南。

速度不可謂不快。

奇怪的是，在福州那瘴氣叢生的地方，賈赦沒出什么大毛病，一到江南偏就病得不行了。

好在賈家在江南有些面子，林如海還把韋大夫給送了過去。

診斷出來的病因是，急行千里，水土不服。

開始賈玨并不以為意，誰知幾日過去，不見好，竟隱約有下世的光景。

這下只好往京中遞折子和家書。

.........

金陵，賈家。

“老爺好。”

推門進去的賈玨見到一美貌姑娘在側，只好退出一步，把門拉上，隔著門繼續請安：“老爺可安好了些？”

“為人子者，憂心不能睡，老爺如今能吃葡萄了，為人之子心可稍安。”

好一會兒，那女子走出，賈赦才喚賈玨進去。

賈玨和賈赦互相對看了很久。

大半年不見，賈赦原本還算俊朗有形的外貌，已經滿是風霜之色。

原本經常收拾的小遛胡，也被剃光了。

原本賈玨還寄希望于賈赦南邊走了一遭，心性總能轉變幾分，恢復以往國公府嫡子時的銳氣。

不過聽見，他一口一個王子騰。

就知道赦老爺空閑的時間，不是在謀劃反思，八成是用來罵王子騰了。

最開始，賈赦以為是賈家惡了陛下，把自己發配到荒山野嶺。

后來王子騰任京營指揮使的消息，傳下來，賈赦恍然大悟，都是王子騰在使壞。

對于賈玨來說就是兩句話，可對于賈赦來說是實打實受了大半年的苦，還差點一命嗚呼。

這讓賈赦如何不記恨王子騰。

..........

看著賈赦一口一個王子騰，賈玨只好勸道：“老爺此次回去，還是不要去招惹王家了，王家此時正值圣寵，有陛下撐腰，不好招惹。”

“有什么不好的，不妨忍一下。”

“圣上若要賈家配合什么，老爺就允了吧。”

賈赦大怒:“你這逆子，當初還是因為你惹出了禍，才害得我也跟著遭殃。”

“你不思為父報仇，反而一口一個忍，你這逆子給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