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母親詫異臉色相對的，是麥吉驚訝到說不出話的反應。

我剛剛…這個提子…是怎么…飛到我手里的？

麥吉非常清楚地記得，自己只是在心底說了句想吃提子。

結果提子好像聽懂了她說的話，自顧自從水桶里飛了出來，落到了她的掌心。

這一切的發生，就好像是隨心所欲般，順理成章。

“馬庫斯，剛剛這會飛的提子，可跟激流城里那些會魔法的法師如出一轍。”

母親扭過頭，對還在補網的父親說。

麥吉還很小的時候，就聽母親說過他們一家人的睡前故事。

麥吉的父親馬庫斯是地地道道的洛丹倫人，而母親安希亞是激流堡一位鞋匠的后代。

從外公外婆那一輩開始，人們就陸陸續續開始遷移出南邊的阿拉希高地。

兜兜轉轉，隨大流來到北方的洛丹倫地區。

而母親和父親就是在這片林地的西北角相識相知，最后成婚。

“我又沒見過幾個法師，這種事情，我是不知道的咯。”

馬庫斯撇了撇嘴，似乎對女兒突然會魔法一事不是很感興趣。

“麥琪，你能不能再試一次，把木桶里讓其他的漿果都浮起來。”

母親繼續發問。

麥吉見她感興趣的樣子，和過去她們倆在低矮林地里，偶然嘗到一顆好吃的新漿果后，迫不及待想試試是否其它同類也都這么好吃的表情一模一樣。

麥吉點點頭。

將目光從母親臉上移開，直視水桶。

在心底重復了一遍：我想吃漿果。

這次水桶突然打轉翻滾，水飛濺得到處都是，地板、墻上、天花板、木桌、椅子甚至是屋門也無一幸免。

原本浮在水面上的漿果也在這股神秘力量的影響下，以風卷的形式憑空環繞起來，既沒有飛到麥吉跟前，也沒有散落得到處都是。

安希亞被這些似乎有了自我意識的漿果嚇得遠離了水桶和漿果龍卷，躲到馬庫斯的身后。

麥吉大喊著“停下，停下”。

不過無濟于事，現在，漿果已經完全不受她控制地飛向天花板。

在這股莫名氣流的影響下，那些原本被挑揀出來的蔫果、壞果，連帶著奶酪、雞蛋、茅草、木柴、空酒瓶也紛紛加入了龍卷。

“砰”一聲，龍卷沖破了天花板，把麥吉嚇了一大跳。

她接連后退了好幾步，緊挨著墻壁，兩手緊緊抓住一切能穩住重心的東西。

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明明是同樣的話，效果卻天差地別。

難道是...我沒有剛從昏迷中醒來的緣故嗎？

還是說，這種魔法有某種獨特的施放條件？

我不過是湊巧將其實現了？

約莫一分鐘后，咆哮的龍卷聲消散開去，噼里啪啦的漿果雨混合著雜物砸到屋頂上。

還有些直接從天花板破的洞里掉到地上，變成一灘難看的汁水或者其他什么無法分辨的殘渣。

“我的圣光啊。”

一連串腳步聲擠滿門口。

麥吉循聲看去，是周圍的村民。

他們應該是被龍卷沖破天花板的爆破聲吸引過來，想看看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映入眼簾的，只有狼狽的艾格文一家。

“噢，小麥吉，你還好嗎？”

“我很好，沒事。”

“這是發生了什么？”

人們七嘴八舌問起來。

“為什么屋頂捅了個洞？是你們家的雞啄的嗎？”

“雞啄的？你可別開玩笑了，什么雞這么厲害？能把天花板捅一個簍子出來？”

“啊，這么多漿果掉在地上，好可惜啊，怎么沒人接住？”

“你們家好像是從天上掉了下來似的，怎么這么混亂。”

在嘈雜的人聲中，麥吉精準捕捉到了熟悉的喘氣聲和跑步聲，是她的哥哥麥克和麥倫。

他們聞訊趕來，穿過擁擠的人群走進屋內。

麥克把麥吉從地板上拉起身，然后三人聚到父母身旁，五人一齊盯著破洞的天花板。

“先別想其它的，快找點什么東西把它蓋住。”馬庫斯嘟囔。

“用什么蓋？現在天都快黑了，也沒辦法找木頭了。”

二哥麥倫說道。

安希亞聽到這番話，表情嚴肅起來，怒視麥倫喝道：

“用什么蓋？你這話說的好聽，你上去用身體把這個洞蓋住。”

屋外圍觀的村民也被話的氣勢震住了。

麥吉注意到麥倫的耳朵根子通紅腫脹得十分明顯，臉上也爬滿紅潤的血絲，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涌出，直直滑到嘴角。

“你們從來沒有關心過我，這個家就當我不存在好了。”

說完，麥倫又沖到門外，擠過人群再次消失。

林地的暮色漸漸發紫發黑，翻飛拂面的風也變得清冷起來。

麥克想再次追上弟弟，不過被父親攔了下來。

“你去過一次就夠了，他自己會回來的。”

“讓他去好了，都十二歲了，也不小了，孩子氣還那么重。”

母親叉腰，她走到門外，隨便編了個公雞撞破天花板的謊言糊弄圍觀的村民。

大家將信將疑，不過也都一點點散開了。

“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麥吉站在一片狼藉上，垂下頭，說話帶著哭腔。

安希亞緩緩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將一只手搭到她肩上。

“不怪你，是我讓你做的。”

“還是先想想這大窟窿該怎么辦吧。”馬庫斯說道。

麥克提議用兩塊木柴拼在一起蓋住，“現在天色不早了，找修補匠恐怕來不及。”

馬庫斯點點頭，與麥克從木柴堆里劈出了兩塊形狀接近的木板，又用釘子將它們并到一起。

趕在暮色徹底暗下來之前，麥克一手抱著木板，一步一步用梯子爬上屋頂，封住了破口。

“封嚴實了嗎？”

“沒問題了！”

與此同時，麥吉和母親將地上破損的漿果、黏在一起的果皮葉和裂開的雞蛋用掃帚清理收拾了一遍。

把沒碎成面目全非的“幸運兒”集中起來，倒在屋子另一邊的地上，讓雞和牛吃掉。

“今晚沒有水果吃了。”

四人圍坐在桌邊，借著爐子的火光，麥吉打量了一遍桌上的晚餐。

兩塊奶酪、兩條咸魚、一根面包、一小撮豌豆以及一品脫麥芽酒。

“要等麥倫哥哥回來一起吃嗎？”麥吉問。

“不等，我們吃吧，他餓了自己會回來吃的。”

突然，密集的雨點敲打在屋頂上，然后迅速發展成疾風驟雨。

母親安希亞看向漆黑一片的屋外，淡淡地嘆了口氣。

麥吉想起來，過去每次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母親會為她護食，也會把最好吃的漿果留給她，對兩個哥哥，她沒有傾注過多關注，父親也很少參與她和哥哥們的成長。

為了轉移注力，麥克問起屋頂破洞的事情，麥吉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會魔法了？”

“如果這叫魔法的話，我想應該算是吧。不過我還沒見過會魔法的人呢。”

“我也沒見過。你喜歡這種感覺嗎？我的意思是，使用魔法的時候。”

麥吉陷入了沉思，她很享受魔法帶給她的新奇體驗，可是她覺得自己還沒到能夠駕馭魔法的地步。

也許，她想，自己可以通過學習魔法，幫母親摘果，釀酒，縫補，織衣，幫父親補網，捕魚，幫哥哥變出一雙好穿的鞋子。

“媽媽，我想學魔法。”

安希亞瞥了眼女兒，漫不經心地回答，“我還想騎白馬。“

沒等麥吉追問白馬是什么馬，父親的笑聲就充滿了整間屋子。

這時，一只橘貓喵喵叫著從外頭走了進來。

一邊走一邊不停地滴水。

它濕漉漉的毛發灰一塊黑一塊的。

麥吉想，她應該遭了不少罪才走到這里。

橘貓先是躲進門后邊，眨巴著眼睛朝艾格文一家張望。

見沒人要把它趕出去，才搖起尾巴湊近火爐。

“這只貓真可愛。”

麥吉贊嘆道。

“就是為什么看著又老又年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