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打老道的一家中餐廳二樓包間，窗戶正好可以看到對面的果欄。

“富Sir，你兒子的槍法真不賴。”

腿腳靈活的蘇志明離開窗邊，重新坐回餐桌旁，對還緊張兮兮站在窗邊緊盯街對面的大肚腩中年人說道：

“不用緊張，我們該開香檳了。”

李孝富執著的趴在窗后，直到親眼目睹場面已被幾名便衣警察控制住，才坐到蘇志明對面。

“蘇先生，我這可都是按照你們的吩咐做的，這要是上面追查下來，我可不好交代。”

“上面是誰？”本來也被這個計劃嚇得心驚膽戰的蘇志明，在經過老板的洗腦教育后，外表已經變得信心十足，見到這位對下屬頤指氣使的大胖子竟然害怕的像個鵪鶉，不安的內心充滿不屑，怪不得人到中年連督察都不是，只是個在老板眼中馬上就要被淘汰的探長。

“上面？”李孝富對明知故問的問題莫名其妙，“我上面當然是李警司，李哥。”

“不，不對。”蘇志明極為擺譜的學著老板的模樣，輕搖食指，“我們的上面是港島政府，是警務處，是總督，是全港四百萬市民。”

李孝富肥臉擠出諂媚的笑，牙齒不經意的發出摩擦聲，“蘇先生，你說的可真對啊。”

“不要以為我是在說笑，你兒子打死長年盤踞在果欄欺壓良善市民的黑幫頭目，這是多大的功績，升為見習督察肯定沒有問題，一年后直接轉正成為督察，到時候比你這個當了二十多年警察的父親還要厲害。”

“但愿如此吧。”李孝富無力維持諂笑，臉上充滿苦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今天這事自己也算是被強按出頭，到時候自己出事也就罷了，連累了最有出息的大兒子，那些躲在后面的人誰都別想好，尤其是這個裝十三的蘇志明，一個小小的打工仔而已，穿上西裝就以為自己是大老板了。

“上菜，我們吃飯吧，看了這么長時間還真是餓了。”蘇志明看到對方這副擔驚受怕的神態，自己越發安定，果然跟著老板沒錯，以前自己看到探長只能低頭哈腰，現在自己說啥對方都要賠笑。

“我們不用善后嗎？”李孝富呆逼的看著蘇志明真的叫服務生上菜，這是真不知道當街發生槍殺有多嚴重，即便黑幫仇殺也不敢輕易動槍，尤其是天色還沒黑，那么多人圍觀。

“為什么要善后？”蘇志明擺出疑惑的表情，“跟我們有什么關系，我們來這里吃飯碰巧看到對面有一大群黑幫份子毆打無辜的市民，又碰巧有一位英勇的年輕警察與幾名同伴在買水果的時候，路見不平拔槍射殺，這種行為理應得到警隊上層和市民們的贊揚，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吃飯。”

“這飯還是你吃吧，油麻地發生槍案，我要立即返回警署，馬上就會有人出動了。”李孝富沒心情理會這個腦子有病的打工仔，道了聲歉后，執意獨自離開。

李孝富剛走出去后，蘇志明也沒了食欲，裝了這么久鎮定，心里一點不慌是不可能的，即便老板信誓旦旦的說一切都有上面搞定，但現在一個人坐在包房里，難免擔心事情鬧大后會被扔出去當替罪羊，到時候自己要不要把老板交代出去？交代出去對不起老板，不交代出去對不起自己。

……

海鮮舫內，許天放與百里渠聊了三個多小時后，賓主盡歡的告別離場。

李翰海留在許天放身邊沒有急著離去，剛才他已經收到李孝富的通知，神槍手真的砰砰射了爛牙炳兩槍，令對方成功的當場掛掉。

等百里渠離開后，他正要對許天放說話，卻見對方向他擺手，搶先開口：

“不用說了，一切按照法律程序走就是，市民們會感謝警隊的英勇行為，李總警司。”

說完話，許天放坐上自己的勞斯萊斯吩咐老畢開車，李翰海見狀彎腰擠了進去。

“天放，你別裝個沒事人一樣，今天這事可不是小事。”

“和百里渠吃個飯而已，的確不算小事。”

“就咱倆人裝什么糊涂。”李翰海有點生氣。

“老畢，你先下車。”許天放也有點生氣了，這軟飯老男人不把自己的第一個馬仔老畢當人看。

等老畢聽話的下車后，許天放側身看向坐在后排的李翰海，表情嚴肅道：

“你知道不是小事就不要放在嘴上，離開寶儀那里之后，咱們就不應該提，一切按照咱們定好的辦，別給人留話柄。”

“你現在知道怕了？”李翰海見這小子生氣，自己反而不氣了。

“我有什么怕的，我今天和百里渠吃個飯，我需要怕什么，跟自己無關的事情，不要總往自己身上攬，你現在應該回西九龍警署值班，等著市民們表達對警隊的感謝，李總警司。”

“你真的一點不怕？”李翰海仔細打量對方的神色，試探道：“今天涉及很多人，要是有人供認受人指使，你就不怕把你牽連出來？”

“跟我有什么關系？”許天放還是一副滿臉疑惑的無辜，“今天咱們和百里渠爵士一起吃飯，至于下面的人做了什么，都是他們私人行為，如果有人為了脫罪誣告我們，你說誰會信？百里渠？麥理浩？還是你這位李總警司？”

李翰海當了三十年警察，對于港島所謂的司法公正比這小混蛋更清楚，所以才敢找人配合演戲，但他就是看不慣這小子一副年紀輕輕的吊樣，把自己女兒睡了不說，還讓她老子背這么大一個鍋，可這小子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司法、總督、警察，你倒是考慮的周全，但你別忘了法院。”

“法院判決聽誰的？”

“法官和陪審團。”李翰海展現自己的知法懂法。

“他們是誰？”

“你什么意思？”

“是人。”許天放自己說出了答案，“代表政府的法官是人，代表民意的陪審團是人，是人就必須服從所代表的階層，那你說被他們代表的階層是誰？”

這用得著你說，李翰海佯怒道：“你別跟我繞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