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安就被緊張不已的香菱從床榻上拉了起來，惹到李安一陣抱怨。

“香菱，天才剛剛亮，這么早起來也無事可做啊！”李安眼神渙散，略帶困意，畢竟昨天夜里，與香菱一番打鬧，直到子時才睡下。

香菱遞過一件大紅色的衣衫，要給李安穿上，嘴角含笑對李安說道：“公子真是的，今晨可是放榜的日子，公子可得好好準備，出出風頭。”

說著就拿來一些脂粉，要往李安臉上拍。

這個時代確實有一些男性崇尚陰柔之美，喜好化妝，但畢竟不似前世歷史的魏晉南北朝那樣，社會劇烈動蕩，文人寄托幻想。就連五石散，都只有少部分的失意仕子在集會時，才會聚眾服用。

洗過臉的李安精神清醒了不少，這才發現，自己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衣裳，笑著搖搖頭，喜慶是真的喜慶，但這也太顯眼了。

心中卻也有些感動，自己雖然有十足的信心能夠得中，但現在看來，香菱對自己的信心要更足一些，畢竟要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結果落榜了，就得淪為他人的笑柄了。

“香菱，去拿件常服過來，不必用喜慶的顏色。”李安一邊脫下身上的衣裳，一邊說道。

換好衣裳后，李安走出了門，昨天從城外回來時，李衡曾派人傳話，今早一起用膳。

李安從門外走進，他穿著茶綠色大錦長袍，一條暗紅色縷帶系在腰間，一頭飄逸的頭發隨意的束起，一雙明亮的眸子透著自信，任誰看了，都得贊嘆一聲：“好一個美男子！”。

李衡看李安走了進來，就是一陣恍惚，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尚且年輕的自己。

一旁的蔡夫人，卻從李安身上看到一女子的身影，就像看到了血海深仇的仇人，忍不住攥緊了手中的筷子。

李安恭敬的對兩人行禮，李昀也起身對李安行了一禮。

“今日發榜，昀弟中舉只是尋常，為兄就祝昀弟，早日高中進士了”李安對李昀祝賀道。

李昀見他這么說，也笑著說道：“兄長謬贊了，兄長之能，遠勝于我，這次放榜，名宣四榜榜首，必是一樁美談。”

李安也沒有在和李昀互相吹捧，在自己的席位上就坐后，專心的對付起自己面前的早餐來。

蔡夫人今日也不似從前，見面就要譏諷李安幾句，自顧的用著早膳，與大多數家長一樣，現在只關注李昀的成績。

用過早膳后，四人就坐在府上，兩兩互相聊著天，等待報喜的人上門。

……

……

州試、會試都是先由貢院，在辰時始，派出衙役沿街唱名，到各自對應舉子的府上報喜，而外來的學子，也都在考試前就將客居地址報了上去。

等報喜完了，貢院會在巳時在貢院外的廣場上張貼各個榜單，供學子查看。

這么安排的原因倒也簡單，畢竟一科州試，有近千名考生，最終能夠得中不過寥寥數十人。

若是直接張貼、放榜，所有的考生都蜂擁而至，互相推搡之下，很容易就造成踩踏事件，以致釀成大禍。

同時，派出衙役登門報喜，中了的學子，從此改變階級，成為舉人老爺，自然也不會吝嗇錢財，大都會給前去報喜的衙役一些紅包，也算是給底下的人增收了。

貢院門前，早早的就圍了一群潑皮無賴，就等著前去報喜、唱名的衙役們出來，自己好提前去討點小錢，改善生活。

辰時一到，貢院大門洞開，隨著鑼鼓喧天的響聲，一個個身著紅衣的衙役從門內按次而出，

只聽第一個衙役張口喊道：“襄陽蔡氏蔡公子鉞，高中州試第三十名！”一邊重復的喊著，一邊往蔡府走。

有機靈的人，一聽到唱名，就爭先恐后的往蔡府跑，勢要爭個頭彩，蔡家畢竟是襄陽城有名的世家，出手自然不會小氣。

這邊的蔡府，蔡鉞正在自家的前院里來回踱步，時不時的就出門張望一番，蔡彬見他這副模樣，也搖了搖頭。

想起昨天夜里，從府外遞送給自己的消息，心中暗道：“也算是得中了，就是欠了那孫學政不下的人情，有點難辦。”

就在這時，蔡府外遠遠傳來一陣喧嘩聲，門前的護衛攔住幾個潑皮，在得知府中少爺中舉后，連忙向蔡鉞匯報。

得知消息的蔡鉞，也不似之前那樣焦急了，強裝鎮靜，直到貢院報喜的衙役來到門前，才施施然的走了出來。

臨頭的衙役笑著接過紅包，祝賀幾句后，對他說道：“小的們還要趕去下一家，怕誤了時辰，就先告退了。”

說著，就領著隊伍，浩浩蕩蕩的往李府走去，一邊喊著：““襄陽李氏李公子安，高中州試榜首！”

一臉呆滯的蔡鉞，站在府門前，喃喃自語道：“這不可能，這怎么可能？”

……

這邊的李府，蔡夫人眼見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府前還沒有一點消息，也有點著急了。

還是李衡沉的住氣，開口說道：“不必心急，報喜都是由后往前報，來的越晚，州試排名就越高！”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鑼鼓聲，依稀可以聽到：“襄陽李氏李公子昀，高中州試第三名！”

蔡夫人大喜，趕忙和李昀走出門去，笑著從領頭的衙役接過喜報，又讓下人給周圍的人都遞上喜錢。

“快！把鞭炮點上！”蔡夫人激動不已。

下人卻被李衡制止了，“不急，安兒的喜報還沒有到呢，在等等。”

蔡夫人放下心里懸著的石頭后，也騰出空來，譏笑一聲，“老爺，昀兒可是第三名，越往后確實越高，但可別忘記了，落榜的考生，可不會有人來報喜。”

一邊對李衡這么說著，一邊充滿蔑視的看著李安。

李衡也沒有回話，就靜靜的站在府門前等著。雖然心中充滿信心，但此刻也有點捉摸不透了。

就這樣李府眾人又等了一會，遠方終于傳來消息。

“襄陽李氏公子安，高中荊州州試榜首，名列三榜第一！”

李衡看著遠處浩浩蕩蕩的報喜隊伍，臉上這才露出充滿欣慰的笑容，拍了拍李安的肩膀，把舞臺留給了他，自己轉身回府了。

等報喜的隊伍來到李府門前，領頭的衙役手中拿著喜報，上去問道：“哪位是李安李公子？”

李安沒有理會臉色陰沉的蔡夫人，上前去接過喜報，笑著對衙役說道：“有勞各位差爺了，一點小意思，還望幾位莫要嫌棄。”說著就讓小軾給每個衙役一個紅包。

……

這邊的李衡，孤身一人回到自己的書房，在書柜上撥弄了幾下，打開了一間暗室。

李衡走進暗室，正對門的墻上，掛著一幅精美的仕女圖，女子的面容依稀與李安相仿。

李衡雙手輕微顫抖著，拿起幾柱香，插在畫像前，眼中的熱淚再也止不住地掉了下來。

李衡癡癡的望著畫卷上的女子，哏咽的說道：“韞兒，你看到了嗎？我們的孩子考上舉人了，還是解元，當然比起我來，還是差了那么一點。”

又抬手用袖子擦了下眼淚，接著說道：“接下來的路，已經給安兒鋪好了，怎么選擇就看他自己了，你在天上，一定要好好的護佑我們的安兒平安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