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神武將軍府。
張讓在出發之后三柱香的時間內,神武將軍府的主人馮唐便被自己身邊的人叫醒。
“將軍,外面傳來消息,錦衣衛的張讓已經率人前往烏江渡口了。”
“消息準嗎?”
書房之中,馮唐高坐在紫檀鑲青白玉靠椅上,腳下踩著腳榻,束發在頭頂,披著寬大的云錦袍子,面相不怒自威。
面前的書桌上沒有筆墨紙硯,而是擺著一張牛角弓,馮唐輕撥弓弦。
嗡嗡——
陣陣弦音挑動著來人的心臟,來人單膝拜首在地,用十分確認的語氣道:“將軍,卑職確定。府里的人一直跟在后面,方才又傳來消息。再過一會兒估計他們已經到了烏江渡口。”
“那還跪在這里干什么,派人過去,扮成去搶地盤的地痞流氓,務必把老五帶回來!”
“遵命。”
“等等還有,如果錦衣衛的人已經把老五他們押下,拼著命也要把船給燒了。萬不得已,可以拿我的名字說事。”
“謹遵將軍命。”
馮唐沿著牛角弓的紋理看去,雙目俯視跪在書房里的親兵,有條不紊的安排接下來的事情,似乎完全不把錦衣衛的放在眼里。
親兵傳了令,在院中召集完人馬,各自用麻布抱住兵器,分散趕往烏江渡口。
書房內的馮唐,食指還在撫摸牛角弓,仿佛眼前的弓是絕世美女。
“錦衣衛的人怎么會盯上春虎堂?”
啪——
一下分神,堅硬牛角做成的弓身被馮唐輕易掰斷,馮唐嘆了口氣:“哎,可惜又廢一張好弓。”
馮唐口上說著不相關的話,面上卻已經扭成一團。
顯然因為錦衣衛的突然行動,打亂自己的方略而惱火。
........
馮家的親兵皆換做便裝,帶著短棍鉤鎖以及火油罐子,四散各處從不同的方向聚攏到烏江渡口。
還有另外一批人馬則是穿著官衣,領著兵馬司的旗子慢悠悠的跟在這些人的后面充作后手。
前面的親兵如果不能攪亂錦衣衛,后邊這群兵馬司的人可以打著維護治安的名號借馮唐神武將軍之名,收押他們起碼不用擔心有人落到錦衣衛的手里。
很快,第一匹人馬已經到了烏江渡口。
按照計劃,他們應該裝作搶地盤的地痞流氓。到了渡口前,滿地的狼藉卻讓這群馮唐的親兵都不敢靠前。
因為錦衣衛的人正在渡口前替春虎堂的人收尸!
而在岸口前,李辰坐在一只老虎的尸體上,不遠處一只餓虎正趴在地上呲著獠牙,面對腰腹已經滿是黑血的李辰不敢上前。
李辰垂首坐在那里,長槍支在地撐著身子,喘著粗氣,黑發蓋住臉孔,京河的霧氣纏繞在周圍,陰森駭人。
“短短半個時辰,這里發生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
“現在應該怎么辦?”
一眾馮家親兵眼前此景,頓在原地,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李辰讓張讓去攔截春虎堂的人,但是春虎堂的商船已經準備開拔,被安排在烏江渡口的全是春虎堂的核心成員。
船里裝的是什么,換來的銀子做什么,他們一清二楚。
錦衣衛上了船,大家的性命都不保,還不如拼一下,若是將商船運出去,他們到了詔獄里有朝中的內應袒護或許還能撿回一條命。
張讓出聲命令春虎堂的人停船,反而讓這些春虎堂的成員拼了命的攔要攔住張讓一行人。
張讓即便被稱為文面諦聽,心卻一點也不文弱。
能以科舉出身的文人坐上錦衣衛指揮同知的位子,手上沾得人命比李辰只多不少。
于是,張讓下令砍殺任何膽敢阻攔之人。
一群錦衣衛的旗官千戶百戶,各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繪子手,動起刀劍這些春虎堂的人被錦衣衛一沖就成了散沙。
砍殺幾十人,獨留幾個已經嚇昏的頭領,剩下的人全被張讓帶人送去了地府。
馮家的人趕到之時,錦衣衛他們已經解決完,春虎堂的商船也被扣押在渡口。
“什么人?”
李辰聽見動靜,露出一只眼睛。
扮作地痞流氓的馮家親兵,見狀來晚,紛紛退著離開,李辰見是一群潑皮,以為是來鬧事的,心力憔悴之下也沒有多去管。
張讓命人清理完尸體,登上船艙,提著雁翎刀在麻袋上捅了幾下,白花花的鹽如同沙粒滑落在船艙的地面上。
這艘船上的存貨,按律法預估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饒是以張讓和一眾見慣了大場面的千戶此時也驚嘆起來。
一名千戶帶人抬著三個箱子走進船艙:“張大人,這是從船上搜出來的三箱文冊,請您過目。“
張讓踢開箱子,隨手撿起一本翻開,瞳孔猛的收縮,對抬箱過來的千戶問道:“除了我有沒有人再看過這些箱子里的東西!?”
被張讓拽著衣領追問,這名千戶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發誓道:“大人沒有,除了您沒有其他人再看過這些箱子里的東西。”
“好,你還有你。抬著箱子跟我走。”
張讓點了六個人,親自抬著木箱上了岸。
張讓在李辰的面前蹲下,遞上自己剛才砍的那本記錄的文書:“大人,可還好?看看這個吧。”
“死不了,這是什么東西?”
李辰接過張讓遞過來的冊子,翻開一頁:
“建元四年,暑氣蒸騰,揚州四大鹽商五月共出去年同月鹽產三倍,州府衙門上報洪水影響鹽產,納下半數鹽產。
十二月末,戶部郎中周近沉核算鹽稅賬目之時發現異常。
正月十六,周近沉上疏陳述此情。
二月,黑遼建奴侵擾邊關。
.............”
李辰越看越是心驚,這些冊子上記得并不詳細,但是卻實實在在寫明了很多事情是互相聯系的。
看完一本冊子,李辰確認了這些冊子的價值非比尋常,又在心中判斷:“這些冊子應該是馮五偷偷記下,因為他自己只是個小嘍啰知道的不多,所以才記錄的如此模糊。”
“封箱帶回衙門,此事非同小可啊。”
“大人放心。屬下已經吩咐下去了。”
“這樣就好。”
建元帝讓李辰去查一些小嘍啰,結果一下挖到了根上,也不知道是福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