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午時，李辰趕到錦衣衛(wèi)衙門。

戴權(quán)面露不耐煩，他在這里等了一個時辰，桌上的茶喝到?jīng)]了顏色，才看見李辰：“李指揮使，你誤時間了?！?

李辰坐下，隨意道：“戴總管，這不才一個時辰，不晚，不晚。說說吧，圣上給我派的什么差事，要查什么？”

戴權(quán)掀開茶蓋，想喝上一口茶，見與白水無差別，又把端起的茶盞放了回去：“公文在桌上，自己看?！?

李辰拆開公文，短短三頁紙，上面記錄的事情讓李辰有些吃驚：“戴總管的西廠不是吹出來的，短短半個月就查出這么多東西。長坊街的當鋪里有鹽稅的賬本，圣上的意思是讓我繼續(xù)查長坊街里有沒有這家當鋪的同黨？”

戴權(quán)輕輕點頭：“長坊街里一定還有這群賊人的同伙，已經(jīng)是明了的事，過會兒，這半個月的調(diào)查卷宗都會送到你這里，李指揮使看后便知。”

李辰合上公文，追問道：“戴總管，我做事你也知道，沒有分寸。上次我在揚州砍了四大鹽商的腦袋，好在陛下沒有怪罪，這次我想知道對那些負隅頑抗之徒，是否要留手？”

這是在問要查到什么地步。

戴權(quán)眼底沒有意外，上次的事情也是受了建元帝的旨意，揚州四大鹽商不留活口，省的把活的帶回京師，還要在朝堂上和鹽黨的人打嘴皮子功夫。

在這事上，內(nèi)閣里現(xiàn)在還堆滿了罵李辰草菅人命的奏折，稱其為酷吏黑官。

“李指揮使不必為難，該殺就殺，能抓就抓。圣上那里自有公斷，上次揚州的事，圣上不也對你很滿意嗎？”

此言一出，李辰確信自己的推論沒錯。

建元帝手里應(yīng)該已經(jīng)掌握了自己足夠的信息，只等收集足夠的證據(jù)，把掩藏在暗地里的人一個個剜出來。

交給李辰的任務(wù)，是清理一些很難收拾的細枝末節(jié)。

目的為了在建元帝動手前，將其干系卡死在宮外，甚至不牽扯到官場上。

該殺的就殺，能抓就抓。

知曉過多放在錦衣衛(wèi)大牢能把這層層關(guān)系捅到官場或是宮里的人，即便能抓也要殺。

御史清流稱呼李辰為黑官酷吏，但是建元帝比他還要狠辣。

李辰臉色一凝，這差事不好辦，一字一句稱贊：“圣上遠謀深慮啊?！?

“陛下心里裝的是天下億兆子民，惶惶天意你我凡人怎么能揣測的到?！贝鳈?quán)微笑道，“李指揮使，陛下還讓我宣你進宮。公文你也看了，別讓陛下久等了吧?！?

還有？建元帝屁事真多。

李辰心中罵了一句，無可奈何的換上制式飛魚服：“戴總管，咱們走吧?！?

戴權(quán)領(lǐng)路，宮門的守衛(wèi)是錦衣衛(wèi)輪值，天子親軍除了干違法亂紀的事，當然還有遵紀守法的責任在身上。

御書房，建元帝正在用朱筆批閱奏折，何皇后也在場。

“臣弟參見，陛下，皇后娘娘?！?

李辰自殿外進入御書房，瞥見盛裝打扮的何皇后。

何皇后罕見的換上平日不穿的后服，一衣著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披在身上，頭梳望仙髻，美艷絕倫。

建元帝扔掉朱筆，何皇后奉上早已準備好的茶羹，替建元帝揉著眉心，故作嗔怒：“李辰，你玩忽職守，竟然半個月不會衙門。”

“行了，行了。別和他鬧了?！?

建元帝放下田脂玉做完的杯盞，笑道：“戴權(quán)說你傷養(yǎng)好，是該回來當差了。觀花臺那次你確實立了功，也受了重傷。朕想給你封個縣伯，反正年底已經(jīng)打算幫安陽王平反，不如先做下鋪墊。”

李辰聞言，拱手道：“謝陛下隆恩?！?

建元帝眼神示意一下，何皇后從桌上拿起兩張紙交給太監(jiān)，上面正是建元帝與太上皇寫給李辰的表字：“你的詩太上皇也很喜歡，朕和太上皇想著你是一家的親戚，寫了兩個表字給你?！?

李辰接過太監(jiān)手里的紙張，一眼看完，忍不住的暗道：“你們兩父子有仇往老子身上扯什么！”

建元帝合上奏折，似是期待的追問：“說說看，這兩個表字如何？”

李辰聞言，這兩個表字哪個都不能評價。

偏向建元帝，會得罪滿朝的文武與太上皇。

說太上皇的好話，又會惹毛建元帝。

李辰側(cè)身見何皇后也是一臉看熱鬧的姿態(tài)，不能指望了，頓了頓沉聲道：

“陛下，臣七歲參加童試，雖不是天子門生，可天下讀書人不過天家一掌之中，圣上所處之位亦是天下文人之師。后因臣資質(zhì)愚鈍，棄文從武，建元七年入朝為臣，任錦衣衛(wèi)千戶，后升鎮(zhèn)撫，同知，去年十月升三品指揮使，厲任所至皆是陛下的拔戳。

而今太上皇視臣為子侄，陛下又以兄弟之禮待臣，臣受恩隆厚。天地君親師，是為五倫，晚輩不言親長，學(xué)生不談老師，臣不語君上。臣為學(xué)子，朝臣，晚輩，圣上請贖臣不言之罪，臣一定謹記教誨，文忠武賢?！?

“哈哈，好一個文忠武賢?！?

建元帝對李辰的回答相當滿意。

李辰參加過太上皇一朝的童試，稱太上皇是師長?？伤窃诮ㄔ怀鋈挝涔?，是建元帝的臣子。

一句文忠武賢，又表明自己是從文談忠，為武當賢，對建元帝與太上皇皆有保證。

“都說當家的媳婦難，會當家的媳婦兩頭討好兩頭瞞，朕知道你的心意。行了，不難為你了?！?

建元帝呵呵一笑，拿出一本已經(jīng)改好得到奏折：

“查案的事戴權(quán)和你交代過了，朕信你。這是吏部舉薦賈化出任應(yīng)天府知府的奏表，這人你說的沒錯，能用但是不能放心的用。戴權(quán)在你衙門押了一個富家哥，好像和賈家有關(guān)系，賈化出任應(yīng)天知府正好審理此案，你幫朕盯一下。”

“臣遵旨?！?

“嗯，行了。朕不留你，再許你幾天假，辦完觀花臺的案子后朕再給你放長假，到時正好封個縣伯，想必清流內(nèi)閣那邊也沒有什么意見。”

“謝陛下，臣先行告退。”

李辰空捏一把汗，如釋重負的走出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