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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匪徒

嘉陵江自遠山南下,因源出大散關西南嘉陵谷而得名。

鳳縣縣城這段,靠近代王山水源,水清見底。

清早,淡灰色的天空晨星寥落,微風吹皺的水面青光粼粼,一只小漁船靜靜停泊在嘉陵江淺灘近河岸處。

岸上有三人在交談。

頭戴包巾的黃放說道:

“水道不好走,強人出沒。你執意要走水道,那你我兵分兩路,在廣元匯合。”

“黃兄可是怕了?這可不像你呀。”

黃放只是冷哼一聲。

南下廣元,陸路要比水路舒服很多。

陸路既方便補給,且官道能辨路,馳騁縱橫。

而水道會岔路不說,部分路段水急地勢險。

如果不是異人,一條小漁船就敢沿嘉陵江南下,誰都要說是找死。

更何況還有一伙強人暗中窺伺。

“到了廣元,你去找城南細流茶館的老板向賢。報我名號,他會幫你找到我。”

“好。”

馮耀招了招手,三人就此分別。

馮耀沿嘉陵江南下廣元,這一截路程如何都雇不到船工的。

好在劉齊是野茅山,能畫些符箓。

馮耀把一紙神行符張貼在船上,仰躺在船艙,看著秦嶺那群山環繞,峰巒起伏的景色,這一路真叫愜意。

靠近汛期的緣故,嘉陵江的水流充沛,馮耀一路南行,兩個多時辰的水路,還真給他快行到略陽了。

可惜在將到略陽的時候,船底被磕破了。

馮耀索性棄船上岸,想著買些吃食,隨后再買只漁船繼續南下。

馮耀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的路,尋到路邊的一個茶攤坐下。

茶端上來,馮耀又問:

“店家可有些吃的?”

“我這有幾張餅。”

“我買來。”

店家把兩塊餅在爐子上熱了一下,遞給馮耀。

面餅厚實,香而焦糊,馮耀一口咬下,寡淡至極,沒有什么味道。

遠方似有吆喝聲響起。

正在陰下避避暑氣的馮耀,朝聲音方向瞧去:

一個衣不蔽體,渾身烏黑,散發著惡臭味的乞丐從南邊道上一瘸一拐地走到這處茶攤。

他這一路他慢悠悠地走著,拖長了聲調叫道:

“爺爺婆婆叔叔嬸嬸姑娘大姐們,給我老跛子一點鍋巴剩飯吃吧……”

走了許久的功夫,乞丐終于走到馮耀的面前,顫顫巍巍舉起破碗道:

“大爺,行行好。”

馮耀打量了一下他。

離得近了,才發現他左臉靠近眼睛的地方有一處青色的印記,應該是娘胎里就帶出的胎記。

馮耀喝了口茶,輕輕微笑道:

“一名合格的全性可是要不舉一毫,對不住了,老先生。”

“噢。”

這名乞丐深深看了一眼馮耀,隨后又一瘸一拐的向北而去:

“爺爺婆婆叔叔嬸嬸姑娘大姐們,給我老跛子一點鍋巴剩飯吃吧……”

馮耀看著他北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陽光向西偏移,人影樹影被拉長。

休息得也夠了,該出發了。

馮耀繼續順著官道南下。

他一路留意河道,還真在一條支流處找到了一處簡易的碼頭。

一個頭戴斗笠,長頭發,八字胡須的中年人靠坐在河邊柳樹下歇息。

“去略陽,”馮耀沖他說道。

“要去略陽?倒是不遠。”

船老大思索了片刻,起身說道:

“成,我可以帶你。費用的話收你一角錢,跟我過來。”

馮耀跟著船老大往碼頭去。

碼頭上停泊了7、8艘漁船,在其中一條船的船頭上還坐著一個身穿黑衣頭戴斗笠之人。

船老大所挑選的船只正是黑衣人所在的這一條。

船老大示意馮耀上船,然后當即撥船起航。

那個黑衣人反應頗為奇怪,有人上了船,他卻不回頭,只顧自己劃船往前。

這個人的背影倒是頗為熟悉。

馮耀微微一笑,他對自己現在的處境洞若觀火。

他絲毫不懼,干脆盤腿而坐,席地修煉起來。

小船兒順著支流一路南下,或快或慢,行了得有半個時辰,當行到一處河道中央時,船老大忽然停了船。

馮耀睜開眼,陽光讓他雙目微微瞇起了。

船老大正背對著夕陽,眼神兇狠地盯著馮耀,右手在船艙中摸索著什么。

馮耀心中發笑:這看來是老戲碼要開場了。

船老大從船艙底抽出一把鋼刀,對馮耀喝道:

“把值錢的都交出來。”

馮耀的態度倒是出乎他意料的配合,一共十數枚銀元,一根金條徑直倒在了船艙內。

船老大眼中一抹貪婪之色閃過:

“這人倒是只肥羊。”

他緩緩朝著馮耀逼近,馮耀舉著雙手,慢慢后退去:

“我還有一箱金條,要送到廣元,你不殺我,我告訴運送路線。”

船老大冷笑一聲,眼中兇光咋現:

“唬鬼去吧,下輩子記得投好胎。”

他提起鋼刀就欲砍殺。

一直蹲坐在船頭的那個黑衣人終于回過頭來說話了:

“他說的是真的。”

馮耀扭頭看去,目光對視,他左眼處的青色胎記鮮活無比。

這黑衣人就是那個乞丐。

船老大狐疑地停下了動作,看向這個人。

黑衣人耐心解釋:“我一路探了他的底細,他確實有一箱金條會在近期運到廣元。”

馮耀認真看著他的眼睛,想從中發現什么。

下午他在茶攤時,他就猜測這個茶攤有可能有著古怪,猜到這個乞丐可能就是黑龍道的探子。

沿途幾里路都少有人煙,什么乞丐會在這條路上行乞呢?

但是自己所謂的有一箱金條,完全出自杜撰,這個探子他為何要幫自己?

莫說這人就是標爺安插的那個臥底?

馮耀暫時沒有什么證據,安靜等著船老大的決策。

船老大眼睛瞇起,他把鋼刀搭在馮耀的脖子處:

“把路線說出來。”

馮耀笑了笑:“我說了,你們會立刻殺人滅口,不說還有一線生機。”

“哼。不怕你不說。把他帶到寨子去。”

船老大冷笑兩聲,把鋼刀扔在船艙,開始背身劃船。

“年輕人,等到了那里,你會覺得在這里沉到江心,似乎還不錯。”

漁船一路前行。

他二人熟知水性,水中要比打斗,岸上比他們要強許多的人,都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所以他們根本不怕馮耀跳水逃脫。

船劃了一個時辰,終于進入一個回彎口。

又前行了幾分鐘,漁船經過幾處狹窄隘口。

隘口處水草聳動,似有人影潛伏。

天黑之前,他們三人終于行到了一處回彎處的淺灘。

幾人走上岸,地面由青石板鋪成道路,石頭縫隙間草木叢生。

馮耀四下看去,這個地方四處都是高山絕壁,唯他正前方山崖絕壁下是一片陸地,除了這條水道,再無道路能夠進來。

虧得他們能找到這樣一處隱蔽所在。

里面赫然是個小寨子,各色木建筑鉤心斗角,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寨門牌坊右側立有一個石牌,上書黑龍道三個大字。

一路深入,船老大把馮耀壓到居中的最大的一間建筑外。

馮耀抬起腦袋,這間建筑上梁居然掛著聚義廳的牌子。

馮耀啼笑皆非:這些人,把自己當梁山好漢了?

船老大砰砰敲門,里面之人說了聲“進來”后,他推門而入。

所謂聚義廳,不過是一間稍大些的廳堂,裝飾并沒有如何富麗堂皇。

聚義廳內聲音雜亂,各處或坐或站著有十幾號人,在高臺最上首的兩張座椅上坐有一男一女。

男的想來就是黃遠俠了,女的相貌秀氣,眉眼中嫵媚,看起來是黃遠俠的妻子。

只是讓馮耀稍感意外的事這個黃遠俠,居然是個頗為年輕,相貌也十分英俊的小哥。

這樣的人怎么控制這一大幫的匪眾的?

難道他也有異術傍身?

船老大朝黃遠俠拱了拱手,然后又走到他身側朝他耳語了兩句,然后輕聲詢問:

“大哥,這小子該如何處置?”

黃遠俠似有些猶豫不決,沉吟半晌后說道:

“先把他壓進地牢。”

馮耀頗有奇怪地看向他:這人的氣質不像是匪徒,倒像是個書生。

在得到老大號令后,船老大微微躬身道了個“是”,而后同著那個黑衣人,把馮耀推搡著出門。

又在寨子里穿行了十多分鐘,期間偶有認識他倆的,彼此會笑罵著互相招呼。

這個船老大,被他們稱作“老九”,而這個黑衣人則被稱作“阿茂”。

三人很快來到了一個地道口。

他打開鐵鎖,揭開鐵板,接著下到了一個地牢里。

地牢里關押足有十幾號人。

一路往深處走去,馮耀觀察他們的衣著,穿戴、神色等,不少就是普通的商人,或是一些政府官員,一些幫匪成員。

他們面容疲憊,剛剛門聲一響,就露出擔驚受怕的神色,顯然是經過多次拷打,一有響動就擔驚受怕。

老九在門口守著,阿茂則一路把馮耀壓到一間牢房,推進去后,把鎖扣在馮耀雙腳腳踝。

在背對著入口時,一張對折整齊的紙條被塞進他的布鞋內。

馮耀了然:標爺的這個臥底果然是他。

“咔”一聲,鐵門被關上,上鎖。

阿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不多時再聽得“咔噠”一聲,鐵板被拉上,唯一的一點光亮消失不見,整座大牢伸手不見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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