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后，郭天子剛好要去樞密院，就和史進忠，李告興、狄至、李虎一起出大內。

自從騎術越來越好后，郭天子改變習慣，能騎馬就騎馬，不乘轎子。

路上郭天子和幾人商討了一會兒新軍規的細節。

集結時的間距，每天配給的糧食，再到新軍時候規范，每都落幾個灶，挖幾個茅坑，上廁所的時間安排，巡哨的人數，多久一輪換，夜間準不準如廁，如廁需要多久回來報告，如果超時有什么懲罰等等.......

這些都是行軍打仗的基礎，也是重中之重。

雖然歷史上那些重要而精彩的大戰役會被濃墨重彩的記錄。

但更多的戰爭則是雙方一接觸，一方便一觸即潰，或者還沒接觸，走半道上軍隊就自己潰散了。

因為組織成千上萬的人，構建好組織架構，為他們準備好后勤補給，準備好甲胄武器，并不出差錯的用短則十天半個月，長則幾個月一兩年讓他們走到指定戰場，并且依舊組織嚴密，士氣不錯作為前提。

接下來才能談論什么戰略戰術。

而歷史上很多戰爭，是連這個前提也做不到的，或者說要做到這個前提本身已經復雜且困難。

談論那些細節，實踐那些細節已經讓郭天子十分頭昏腦脹，既考驗他的記憶力，也考驗他的理解能力。

郭全斌也一直努力去做好，不為別的，只是心底覺得他應該這么做，或許是后世教育、社會身后等方方面面的影響讓他如此。

快要分別時，狄至忍不住問：“官家，打這仗必須在春天嗎。”

聽他這么說，旁邊的史進忠、李告興、李虎都緊張起來，因為天子才在和官員們的討論中因這件事生氣過。

出乎意料的是郭天子沒有生氣。

“怕我生氣？”郭天子笑道：“放心，我和他們生氣是因為他們是不謀其政，不行其事。

事不是他們做的，卻在一邊指手畫腳說風涼話，特別那個周圖正，我當然生氣。

你們不同，事是需要諸位去做的，你們來問合情合理。”

眾人露笑，這才放松下來：“官家圣明。”

“青唐那片大多是游牧為生。”郭天子說出他自己的考慮：“當初漢朝名將衛青、霍去病北擊匈奴，大多選在春天，知道為什么嗎？”

幾人都搖頭，他們讀書不多，稍微讀書多點的史進忠也不了解這些事。

“因為冬天是游牧民最難熬的時候，冬天草場匱乏，牲畜只能少量進食，用夏天秋天存的肥膘熬過去，有些死在風雪里，留下的也會消耗了肥膘而瘦弱，春天就是牲畜馬匹最虛弱的時候。

春天也是牲畜馬匹產崽的季節，這時候發起進攻，他們馬匹虛弱，戰力不強，如果避戰逃跑，那大量的牲畜馬匹會在逃跑路上流產，所以我們必須在春天發起進攻。”郭天子道。

幾個人不可思議看向天子，眼中都是敬佩。

郭天子接著說：“這就是我們和游牧民族的不同，他們幾乎沒有存儲，草場又過于脆弱。而我們有富庶的土地，大量的剩余糧食。

朕派度支司的人去江南收購糧食并不是因為太倉無糧。

相反，太倉糧食儲備很多，足以支撐十萬大軍半年之用，只不過朕分出很多，讓群牧司拿去喂馬了。”

“啊！”眾人都驚呆了。

郭天子接著道：“用糧食喂養半個冬天的馬匹不會減膘，完全能保持最佳狀態，這是當年漢朝武帝北征漠北的辦法。

我朝國力做不到武帝那樣養十多萬匹良馬，但養禁軍一萬匹戰馬過冬綽綽有余，朕又買下青唐的數萬匹戰馬，這樣如果我們抓緊時間在春天發起進攻，他們大概率只有一些老弱的馬匹，不堪戰斗。”

聽到這，幾人徹底驚訝得說不出來。

史進忠道：“官家自去年起就在策劃這件事。”

郭天子肯定：“不錯，只怕人多口雜，走漏風聲，讓董衷有戒備。你們盡管去打，多利用騎兵的機動優勢，青唐人絕非對手。”

幾人終于從震驚中回神，李告興感嘆：“官家神策長遠，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我等定會竭盡全力！”

郭天子囑咐，“好好回去想想，多準備準備。”

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只不過做了自己能做到的所有戰爭準備。

兵者死生之地，這他完全明白。

所以要竭盡全力做好他能做的，至于效果如何其實他說不準，他確實盡可能抓住游牧部落的弱點，發揮農耕文明的長處。

這些舉措有沒有實質性效果他不能確定，因為他不是神，沒有千里眼，可以在大梁就看清楚青唐人的實際情況。

戰爭中的變數和也很多，占據優勢而因意外失去勝利的事在歷史上屢見不鮮。

但這些舉措他都做了，并告知將士們，至少能讓他們增強信心，鼓舞士氣，并有針對性的去利用，以此加大勝利的概率。

.......

“就這里吧。”正月二十二早上，郭全斌與史進忠一道在上林苑考察了半天。

太陽剛剛完全出來，他們終于找到一處湖邊的亭子。

亭子外是大片空地，兩畔還有柳樹遮陰，原本一片巨大的蹴鞠場地。

以前郭天子養著那些玩蹴鞠的經常來這訓練，所以有大片空地，亭子的牌子上寫著“風波亭”三個大字。

他一看就不喜歡這名字，什么鬼玩意兒！

立即吩咐跟隨在身邊的魏浦：“把牌子換了，這里以后叫‘講武亭’。”

魏浦領命，立即囑咐身后宦官去辦。

郭天子則繼續跟史進忠吩咐：“把桌椅布置在這片場地，講臺設在亭子里。”

“官家，怕有雨雪天。”史進忠道。

“臨時應急，暫時先露天吧，等春天過去，朕就讓八座司在這里建一座學堂，到時候就在這專門培訓軍官。”郭天子說。

“官家，這怕引起一些人的不滿。”史進忠小聲說：“再者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就這樣教給軍官們會不會.......”

出于對皇家維護的考慮，史進忠的想法是很有道理的，不過郭天子畢竟是來自千年之后的人，他見識過更多歷史興衰，學習過很多學科，有著更高角度的見解，他心里并不只有皇家的利益。

郭天子擺擺手：“不用擔心那些，天下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