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壬午九月,門人吳惠叔邀一扶乩者至,降仙于余綠意軒中。下壇詩曰:“沉香亭畔艷陽天,斗酒曾題詩百篇。二人嬌嬈親捧硯,至今身帶御爐煙。”“滿城風葉薊門秋,五百年前感舊游。偶與蓬萊仙子遇,相攜便上酒家樓。”余曰:“然則青蓮居士耶?”批曰:“然。”趙春澗突起問曰:“大仙斗酒百篇,似不在沉香亭上。楊貴妃馬嵬隕玉,年已三十有八,似爾時不止十六歲。大仙平生足跡,未至漁陽,何以忽感舊游?天寶至今,亦不止五百年。何以大仙誤記?”乩惟批“我醉欲眠”四字。再叩之,不動矣。
大抵乩仙多靈鬼所托,然尚實有所憑附。此扶乩者,則似粗解吟詠之人,煉手法而為之,故必此人與一人共扶,乃能成字,易一人則不能書。其詩亦皆流連光景,處處可用。知決非古人降壇也。爾日猝為春澗所中,窘迫之狀可掬。后偶與戴庶常東原議及,東原駭曰:“嘗見別一扶乩者,太白降壇,亦是此二詩,但改滿城為滿林,薊門為大江耳?!敝问浚杂写朔N稿本,轉相授受,固不足深詰矣(宋蒙泉前輩亦曰:有一扶乩者至德州,詩頃刻即成。后檢之,皆村書詩學大成中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