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5章 同做一夢蹊蹺有玄機(jī) 泛舟見蓮心動生奪念

夜已經(jīng)很深了,刺竹才回到房間里,肅淳見他回來,趕緊從床上起身,走近了,問道:“父王還好?”

刺竹搖搖頭,緩緩地解下鎧甲,掛在架子上,坐下來,低聲道:“他沒事。”

“你跟他待了這么長時(shí)間……”肅淳看了刺竹一眼,問道:“父王每次從沐廣馳的房間里出來,臉色都好難看,情緒也不好?!?

刺竹低聲道:“沐廣馳不降,他心里著急吧?!?

“這只是原因之一!”肅淳忽然說:“你今天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父王帶你出去,難道就沒有說什么?”

“他什么也沒有說,就一直走,后來走到城門,才發(fā)現(xiàn)不能出去……便折了回來,在營里轉(zhuǎn)了一圈,什么也沒說……”刺竹側(cè)身,轉(zhuǎn)向肅淳:“我猜想,他是想去渡口,可是,城被圍了……”

“唉,”肅淳沮喪地說:“你看,父王還是對我不滿意,就連心情不好的時(shí)候,帶出去的人,都是你而不是我?!?

“正因?yàn)槲也皇撬麅鹤?,可能才更好交談吧……姑父,始終都是寂寞的……”刺竹拍了拍肅淳的肩膀,說:“但是,我有個(gè)好事告訴你,姑父今天倒是真的說過一句話,關(guān)于你的……”

肅淳正了臉色,有些緊張地望著刺竹。

刺竹笑道:“我們視察完你的淳字營,姑父忽然冒出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他做世子,還是夠資格的?!?

肅淳詫異片刻,忽地喜道:“真的?!”

刺竹點(diǎn)點(diǎn)頭:“我說話,你還信不過?!”

肅淳呵呵一笑,仰天倒下,長吁一口氣:“只要父王肯定我就心滿意足了?!?

“愛之切,責(zé)之深嘛?!贝讨褫p輕地拍拍他的肩頭,頓了頓,輕聲問:“祉蓮,是誰?”

祉蓮,是誰?

肅淳眨了眨眼睛,皺起了眉頭,他使勁地搜索著,記憶中的一切,拼命地回想一切,可是,那逝去的時(shí)光仿佛變成了煙霧,淡得只有一絲水印般的痕跡,顯一下,便沒了……

“只知道,是父王的四夫人,其他的,我都不記得了……”肅淳喃喃道:“那時(shí)候,我還太小了……十七年前,我還只有五歲呢……”

“聽我娘提起過她的,美麗,溫和,知書達(dá)理……她死了以后,王府里再也沒有排過四夫人,但是六夫人病死后,原來的七夫人排成了第六,再又娶了個(gè)七夫人……”肅淳說:“她在父王心目中,應(yīng)該是有很特別的位置罷?!?

刺竹等待著他繼續(xù)說,肅淳卻閉上了嘴,只看著刺竹,刺竹有些愕然:“沒了?”

“沒了。”肅淳更愕然:“我就知道這么多?!?

刺竹定定地看著他,片刻之后,垂下了眼簾。

“你怎么忽然對這事感起興趣來了?”肅淳嘻嘻一笑,眼神一飄,揚(yáng)聲道:“你比我還大一歲呢,是該成家了……”

“你想什么呢?”刺竹慍怒地拍了他一下,說:“我只不過是覺得,勸降沐廣馳,這個(gè)叫祉蓮的女人,就是姑父的四夫人,應(yīng)該是個(gè)很關(guān)鍵的人物。也許,這是個(gè)必須解開的心結(jié)……”

肅淳緩緩地坐了起來,沉吟道:“你說得有道理……”今天屋里的談話,他們在外面,斷斷續(xù)續(xù)地也聽出了些什么,在父王、沐廣馳和這個(gè)祉蓮之間,一定有故事,而這個(gè)故事,就是沐廣馳的心結(jié)。他幽聲道:“你說得對,了解過去,我們才能進(jìn)入沐廣馳的內(nèi)心……”

“我去問我娘,你去問你爹,”肅淳說:“舅舅應(yīng)該知道得更多,他做隨侍,做副將,跟隨父王這么多年……”

刺竹默然片刻,甕聲道:“還是等圍城之局破了再說罷——”他本想說,現(xiàn)在說這些,為時(shí)尚早??墒寝D(zhuǎn)念一想,不對啊,若是此次沐清塵的計(jì)策奏效,那沐廣馳就要被送回去,沐廣馳走了,還勸什么降?還要知道這些干什么?!

“想什么呢,還不睡覺?”肅淳往里讓了讓:“你要是睡不著,我倆躺著說說話……”

“你今天,留心看那個(gè)小將軍沒有?”肅淳用胳膊肘輕輕地頂了刺竹一下:“真的長得好俊秀、好英氣!”

“沒留心看,”刺竹淡淡地說:“他好不好看關(guān)你什么事呀。”

“過目難忘,可惜了他是個(gè)男的,若是個(gè)女的,我就擄了來做夫人……”肅淳呵呵地傻笑。

“是男的也沒關(guān)系,你可以孌童啊?!贝讨窆室忭斔?

肅淳白了他一眼,說:“我要是孌童,父王會廢世子的!”

“原來你還知道啊,”刺竹沒好氣地說:“所以,你就別想他了。他如何如何,都跟你沒關(guān)系?!?

“說說都不可以?”肅淳嘟囔道。

“少說為妙,別讓姑父誤會,你看他今天,差點(diǎn)就訓(xùn)斥你了……”刺竹低聲道:“姑姑就你這一個(gè)兒子,你又是唯一的嫡子,不可以因小失大?!?

“我知道?!泵C淳說:“我不是一直都很努力嘛?!?

“進(jìn)步真的很大,連我都要對你刮目相看?!贝讨裾f:“姑父今天的問題,你分析得很深入,看得出,姑父在嘉許你……”

肅淳輕輕地笑了一下,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肅淳偏過頭來,問道:“你在想什么?”

刺竹回答:“我在想,怎么能盡快知道祉蓮的故事?”

肅淳默然片刻,忽然說:“也許,我們可以讓父王自己說出來……”

刺竹一震,轉(zhuǎn)頭望向肅淳。

肅淳低聲道:“我們把自己知道的,先告訴給隋先生,你覺得如何?”

“好主意!”刺竹猛一下,拍著床板坐了起來,嚇了肅淳一大跳,他喊著哎喲爬起來道:“你不用這么激動吧……”

刺竹呵呵一笑,對肅淳說:“你要是多些歷練,一定不會比那個(gè)沐清塵差……”

“那是自然,”肅淳很是受用地躺下,撫著胸口說:“我可是安王世子,他,他是叛軍……論罪當(dāng)誅……”他忽地呵呵一笑:“刺竹,我告訴你,要是將來有一天,我們破了蒼靈渡,抓住了沐清塵,我一定要弄套女孩的衣服給他穿上,倒看看他,是個(gè)什么樣……要扮女人,他一定嬌媚異?!叶枷牒昧?,抓了他,就把他送到伶人班子里去……”

“別想得這么輕易,”刺竹默然道:“那個(gè)沐清塵,可不是這么容易被捉的?!?

“天佑王師!”肅淳自信滿滿地說:“我們一定能勝?!?

刺竹緩緩地躺下,問道:“你今天,為什么要那么說?”

“什么?”肅淳轉(zhuǎn)過頭來。

刺竹閉上眼睛:“不想娶初塵公主?”

肅淳怔了一下,黯然道:“我不想娶她,不是討厭她,只是不那么喜歡,堂妹么,小時(shí)候也經(jīng)常在一起玩的,在別人看來,她漂亮、活潑,又可愛,可是,我對她吧,沒有那種感覺,不是愛,唉……這也就算了,她吧,有時(shí)候做事任性,分不清輕重……你看這次,不是來添亂了……想想這些我就煩心,原本就一直覺得父王對我不怎么滿意,要是找個(gè)賢妻,可能還好,若是娶了她,前頭自己還沒應(yīng)付得手,后院又要時(shí)常起火,那怎生不會焦頭爛額?!”

“娶她對你是有好處的,至少她的身份,可保你世子身份無虞?!贝讨癖犻_了眼睛,說:“大不了,你以后納幾個(gè)自己中意的夫人,不就行了?!?

“我沒父王那么貪心……我就只想要一個(gè)自己喜歡的女人做妻子,足矣。”肅淳有些苦悶地?fù)u搖頭:“看見滿屋子的女人,我鬧心。”

呵呵,刺竹笑道:“所以說你還要?dú)v練啊,你看看姑父,跟六個(gè)夫人相處還不是游刃有余……”

肅淳的臉色漸漸地暗淡下來,他輕聲道:“所以我有時(shí)候會覺得,連同我娘在內(nèi),她們都好可憐……如果真的愛,就應(yīng)該是唯一的……”他看了一眼刺竹,說:“你小子,敢情今后也是個(gè)妻妾成群的罷……”

“我們家沒這個(gè)傳統(tǒng)?!贝讨裾溃骸拔业蜎]納妾。”

肅淳一下支起了腦袋,探究著盯住刺竹:“說真的,你好像沒有這根筋一樣啊,你小子,也不小了,就壓根沒聽你說過這事,你到底是心里有人了?還是從來都沒看上過誰呀?舅媽上回,不是給你提過親,還叫我娘保媒來著……”

刺竹斜了他一眼,說:“我在營里待了八年了,除了偶有公務(wù)路過家門,回去看那么一眼,其余的時(shí)候,不是這里討伐,就是那里打仗,我哪有時(shí)間去想這些啊?”

“舅舅、舅媽就可以給你定啊,需要你想什么想?!”肅淳說:“你不就回去掛朵大紅花,把洞房一入,就成了!”

“你怎么跟我娘一樣啰嗦?等戰(zhàn)事停了,天下太平了,我再考慮這事?!贝讨癫桓吲d地打斷了他的話:“你也知道找個(gè)自己喜歡的,我就不興這樣?!”

嘻嘻,肅淳笑一下,立馬又泄氣道:“你是有機(jī)會找個(gè)自己喜歡的,我呢,沒戲了……”

“初塵公主不也挺好的,你別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貪心不知足!”刺竹沒好氣地乜了他一眼,閉上眼睛,翻個(gè)身:“睡覺!”

夜深了,月光透過窗欞照進(jìn)了屋子,灑落一地銀華。

床上,呼吸均勻的兩個(gè)精壯小伙子,睡得正香。

這是在哪里?到處是白霧,只看見腳底的黃土地,平坦,錯(cuò)落著一叢叢的亂草。

淡淡的白霧里,隱約聽見水在潺潺地流動,然后,霧氣漸漸地淡去,顯出來的,是一條寬闊的平緩,而又深不可測的大河,對岸,如刀削般陡峭的山壁隔河相望,就像天然的屏障。一條丈許寬的石路蜿蜒而從山中出來,到山腳下,正好有一塊巨大的平石凸出在水面,長寬皆有十來丈,在巨石一側(cè),有人工鑿出來的階梯,向下通入水中。

這巍峨的山下,又長又寬的渡臺,正是蒼靈渡。

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險(xiǎn)要之地,如今,只能隔水相望。

忽然,從渡口那頭,飄過來一樣白白的東西,漸漸地近了,他定睛一看,是一片浮萍上,帶過來一朵白蓮。潔白如雪,含羞半開,花瓣重疊著,片片微合,輕輕顫動,好似還在悄然地綻放,溫和圓潤、儀態(tài)萬方卻又是圣潔從容的樣子。

真是漂亮。

他動了心,趨步朝前,伸手去水中撈??墒前咨従湍敲床贿h(yuǎn)不近地漂著,雖然不動,卻也夠不著,仿佛是一雙含笑的眼眸,望著他。

他四處望望,猛地看見旁邊一叢竹子,于是呵呵一笑,提劍砍下一根竹枝,站在水邊,斜著身子,就去鉤那白蓮。

忽然,白蓮一動,他聽見一聲輕笑,就在這一瞬間,他重心不穩(wěn),腳下一滑,“撲通”一聲就掉入了水中,涼涼的水一下子漫過來,蓋過了頭頂,他趕緊撲騰起來,拼命朝上游去……

“呼——”肅淳深吸著氣,扒弄著胳膊,從床上坐了起來。睜眼一看,這哪里是水中,分明是在床上。

肅淳愕然地,抹了把臉,一側(cè)頭,卻看見刺竹躺在床上,大眼瞪瞪地望著自己。他眨眨眼睛,莫名其妙地問:“你看著我做什么?”

刺竹悶聲道:“我夢見你掉水里了……”

肅淳吃了一驚,追問道:“你夢見什么了?”

刺竹緩慢地將夢境述說了一遍,最后他說:“我看見你砍了竹子去撥白蓮,掉到水里去了,我就趕緊下水,想去救你……才走到水中,齊腰深的地方,白蓮忽然靜靜地,漂到了我的胸前……我伸手去撈,它忽然通體發(fā)出晶瑩的白光,變得好像透明的一樣……我一驚,就醒來了……”

“你跟我做的夢是一樣的!我不知道我的夢里還有一個(gè)你在旁邊……”肅淳叫起來:“不同的就是,你看見了我,我沒看見你,還有,白蓮漂向你……”

肅淳猛一下坐起來,說:“蓮花是佛家圣物,白蓮從蒼靈渡那邊漂過來,一定是個(gè)預(yù)兆!是個(gè)吉兆!”

刺竹怔怔地望著肅淳,陷入了沉思之中。

這個(gè)夢來得蹊蹺,難道真是上天的暗示?這到底,又暗示著什么呢?

這一夜,有些悶熱,安王的手放在胸前,在睡夢中皺著眉頭,仿佛在糾結(jié)著什么。

那是盛夏五月天,翻飛的荷葉,掀起連綿的綠浪,朵朵的白蓮在風(fēng)中搖曳,一葉扁舟,輕溜地穿梭過來,立在船頭的,是一位粉紅色長裙的姑娘,手執(zhí)一片荷葉和一朵白蓮,婀娜的身影,黑順的秀發(fā)。那搖船的少年,魁梧英偉,臉上帶著幾分癡迷的笑,傻傻地望著她。

“小姐——”

遠(yuǎn)遠(yuǎn)地,岸上的丫環(huán)在喚,那姑娘回過頭來,笑著,搖動著手中的荷葉和蓮花,聲音像嬌鶯般輕婉:“我就回來了……”

就在,一回眸間,他忽然忘記了呼吸,心里重重一撞,她的美麗讓眼前的一切驟然失色,她的清純讓手中的白蓮更多了圣潔,山和水都醉了,船和蓮都飄了,連風(fēng),都好像在舞蹈,而他,則仿佛在一瞬間穿越了三生三世,回到了愛的原點(diǎn)。

扁舟在飛快地前行,輕輕地靠岸,那少年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牽她,上了岸來,柔聲道:“今天開不開心?”

她莞爾一笑,俏皮地一歪腦袋,亮晶晶的眼睛,白白的牙齒,輕聲道:“好開心!”

“我們回家去?!蹦巧倌暌呀?jīng)上前,毫不避諱地拉住了她的手。她臉一紅,輕輕地打了他一下:“誰跟你回家?!”

“我送你回家……”少年呵呵一笑,憨態(tài)可掬。

“我不要你送。”她嘻嘻地笑著,拔腿便跑。

“祉蓮——”少年柔聲喚著,話語里滿是愛意和寵溺:“別跑,小心摔著……”

她吃吃地笑著,搖著手中的蓮花,身體往前小跑著,腦袋卻一直朝后邊扭著,眼睛巴巴地望著少年,臉上的笑都溢到了空氣中,忽然,冷不丁就撞到了一個(gè)人懷里,她被反作用力往后一彈,愕然地抬頭一望,那人已經(jīng)不自覺地,伸出兩只手臂,托住了她的背——

她的臉近在咫尺,臉頰上細(xì)細(xì)的絨毛好像手中新綻的白蓮,帶著稚嫩的粉紅色,嬌羞可人;愕然和緊張,還有一絲絲的歉意,在眼波中流轉(zhuǎn),那眼角還有殘留著笑意,雖然不是為他而綻,卻已然攝走了他的心。仿佛是什么失去了控制,四周的景物在飛快地流走,可是他,卻異常靜止,無法動彈。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禁望著她,溫柔一笑。

她在他的笑容里,滿面通紅?;艁y地抽身,勾下腦袋,澀澀道:“對不起……”

少年趕過來,將她拖到身后,對他一抱拳:“這位先生,得罪了,她不是故意的……”

“無妨?!彼p輕地?cái)[動著手中的折扇,微微一笑。

就這樣目送著她遠(yuǎn)去,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他們緊緊相牽的手上。她的眼睛,就這樣,扎進(jìn)了他的心里,盈盈如水,看人的時(shí)候,深得望不見底,所以,他總是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客官,”艄公輕聲問:“您還去垸里看蓮花嗎?”

啊,去的。他如夢初醒,沉聲問道:“你認(rèn)識那位小姐嗎?”

艄公點(diǎn)點(diǎn)頭:“那是上河村江先生的女兒,喚作祉蓮,江先生是開私塾的,家底殷實(shí);那個(gè)公子姓沐名廣馳,練得一身好功夫,是東林鎮(zhèn)上沐家武館的少東家。兩家一文一武,是世交,兩個(gè)孩子是娃娃親,好像是下個(gè)月就要成親了……”

“他們從小就喜歡到這里來玩,沐公子帶著江小姐,很般配的一對啊……”艄公笑瞇瞇地說:“您看,是么?”

他輕輕地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下個(gè)月才成親,這不是,還沒有成親么?

隋先生輕輕地睜開眼睛,下人趕緊上前,問道:“先生今日感覺如何?”

隋覺搖搖頭,說:“去請王爺來……”

下人輕聲道:“先生,世子和刺竹將軍,一大早就在外面等您,說是等您醒來,在見王爺之前,一定要先見見他們……”

隋覺默然片刻,說:“請。”

“聽說先生,剛才吃了一碗粥,能進(jìn)食了,就快好了,我心甚喜……”安王說著,進(jìn)了屋子,一眼,就看見刺竹和肅淳站在床邊,他狐疑地望了他們一眼,緩緩地在床邊坐下。

刺竹輕輕地拉了一下肅淳,肅淳剛要提出告辭,隋覺就說話了:“有些事,王爺當(dāng)如實(shí)地告訴我們罷……”

安王抬頭,再次納悶地看了兩人一眼。

肅淳趕緊說:“先生你們談,我們出去了。”

“慢著,”隋覺說:“讓他們也聽聽,日后自會知道該如何對付沐廣馳?!?

安王看著隋覺,輕聲道:“先生想知道什么?”

“沐廣馳的心結(jié)?!彼逵X沉聲道:“王爺既讓我為您而謀,為何不可坦誠相待?”

安王頓了頓,低聲道:“先生誤會了,我以為沐廣馳堂堂男兒,能夠放下兒女情長,曉以大義,能勸其歸降……”

“我本想,以殘燭之身,親勸沐廣馳,為王爺掃平南下的障礙,現(xiàn)在看來,我去也是無用……”隋覺閉上了眼睛:“王爺既問我,又不信我,那還是請,自行解決吧。”

唉,安王長嘆一聲道:“先生有所不知,那既是沐廣馳的心結(jié),也是我的心結(jié)呀……這么多年,我不敢去觸及,實(shí)在是因?yàn)?,太……心痛……?

默然了許久,安王才沉沉開口——

一切,都因?yàn)橐粋€(gè)叫江祉蓮的女子。

往常州城外二十里,有一個(gè)上河村,村子緊挨著淮河,依河筑了一段堤壩,引水為湖,作為防洪蓄水而用。堤內(nèi)水勢平緩,湖寬闊,久而久之,就長滿了蓮花,尤以白蓮居多,因此地名喚作荷香垸。每到夏季,滿垸白蓮盛開,只見蓮花荷葉,不見水面,景色壯觀而美麗。

那一年,安王奉旨辦事,路過常州,常州知府得知安王即將過二十四歲生日,便盛情挽留,提及可到荷香垸去設(shè)生日宴一并賞蓮。安王雖然拒絕了,卻對賞蓮動了心,于是第二日告別了知府,專程彎道荷香垸。

也就是在荷香垸,在那連天的綠荷白蓮中,他看見了扁舟上的祉蓮,那粉紅色的倩影,在他心湖上輕輕一點(diǎn),自此,再也無法抹去……

就在她回頭嫣然一笑的那刻,一種從未有過的悸動貫穿了他的全身。他已有一妻二妾,對她們的情愫,有好感,有喜歡,有喜愛,可是只有她的笑臉,讓他怦然心動。當(dāng)時(shí)他就想,他一定要讓她,把這樣美麗的笑臉給自己。

就在岸邊,她與沐廣馳在嬉笑追逐間,撞到了他的胸口。那一撞,撞開了他的心扉,也撞出了他的雄心,他愛她,他要得到她,不管付出什么樣的代價(jià)。

他一直記得她在胸口處,抬起頭來,望向他的眼睛,波光盈盈,深不見底,還帶著笑意,仿佛不是她撞上了他,而是真切地倚在他懷中微笑。他永遠(yuǎn)都忘不了她的那雙眼睛,美得那么純凈,如同她手中的白蓮,顫顫巍巍,帶著靦腆的青澀,卻嬌羞可人。也正是這雙眼睛,讓他在失去她很多年之后,都不敢去看蓮,只怕看一眼,就會想起那雙眼睛,想起她,揭開心頭無比痛楚的舊傷疤。

雖然他并不是一個(gè)專情的男人,但是他知道,他是愛她的,一直都愛著她。雖然他先后娶了九個(gè)妻妾,包括她,死了三個(gè),現(xiàn)在還有六個(gè),但是不可否認(rèn)的是,在他心里,她一直,一直都是自己特別愛的那一個(gè)。

并不僅僅因?yàn)?,她為他而死?/p>

主站蜘蛛池模板: 长宁县| 织金县| 沐川县| 章丘市| 赤水市| 湄潭县| 潜江市| 扶沟县| 平度市| 南陵县| 昌平区| 蒲城县| 宁河县| 宁德市| 合江县| 南阳市| 乌兰察布市| 渝北区| 郓城县| 怀宁县| 新疆| 法库县| 稷山县| 嘉禾县| 姜堰市| 镇远县| 南宁市| 磐石市| 贵定县| 临海市| 墨江| 遵义县| 龙泉市| 洛川县| 辽阳市| 乌恰县| 阳信县| 称多县| 上虞市| 萨嘎县| 利辛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