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五車大步邁進院子里,他手上捧著陶土燒的盤子,雞肉的香味,從盤子里溢出。
大雨來前,家禽慌亂,他家里養了十幾只走地雞,都淹死在這場大雨里,唯有這一只,被他老妻藏進籠子里,掛在房梁上,才勉強存活下來。
他本想留著,等自己小孫子從府城討回來,燉了慶祝一家人的劫后余生,可如今天水侯世子來了,家里就這點好東西能拿出來招待人。
可不敢藏私。
雞也想不到,自己能逃過大雨,卻死在陽光明媚的下午。
院子里。
柳錯莫坐在馬車車板上,他抬起頭望著天空,白日也可觀星,他總覺這一趟黃土縣之行,不會來的太容易。
出京之前,師傅跟他交代,萬不要輕易去算跟趙同風有關的事。
上一次測算,柳錯莫差點沒了半條命,這一次他長了個心眼,他低下腦袋看向小院角落。
角落里,劉三正在教白牛一些基礎的氣血打磨之法。
他面上掛著笑容,白牛確實有一定的武學基礎。
攔妖州地處邊關,妖蠻禍亂不斷,故官府是鼓勵百姓修行武道的,他們不求百姓們有多高深的修為,只要面對妖蠻時候,能跑得快一些,有一定對戰之力就好。
在黃土縣,百姓只要想學武都可以去衙門里借一本基礎武學氣血打磨之法。
不過,底層百姓連吃飽飯都是一個問題,他們的日常只是活著,哪里還有多余的氣血用來打磨身體。
劉三看出來,白牛體質不錯,加上幼年時候,他看見那一劍的影響,只要外在補充的氣血之力跟上去,假以時日定會有個好的武道前途。
他有些嘆息,跟著少爺時間長了,自己這個潑皮無賴,竟然也有一絲菩薩心。
莊子外就是成片土地上,都種植著血蠻草,可這些種植血蠻草的農民,卻沒有食用血蠻草的資格。
“劉三?”
“柳道長,您說!”
“你生辰八字多少?”
劉三如實告知,看著扭過臉去,一臉神秘莫測望著天空的柳錯莫,他也越來越感覺黃土縣,這片土地很不一般。
柳道長來了之后就變得神秘兮兮。
斷江刀神,從踏入黃土縣開始,自己就沒見過他的正臉,太陽雖然落西,但陽光還算毒辣,斷江刀神一直面對著太陽真的不熱嗎?
劉三搖頭:“也只有少爺和我,是唯一的正常人了!”
“不行,俺要保護少爺,不能被他們感染了!”忠心如劉三,在他心里,自家少爺從來不會犯錯。
柳錯莫又坐回車板上,他手上捏著他人卡不見的氣機,這是剛從劉三身上攝取的。
有劉三的生辰八字還有這一縷氣機在,他相信憑借自己的算數能力,一定能看出劉三身上的因果福禍。
師傅是交代自己不能去算趙同風的一切,那就不算他的未來了,劉三對他忠心耿耿。
趙同風要是出事,劉三定然不會獨活,若是趙同風得道升天,劉三也會跟隨著他升天,主辱仆死是這個世界的常態。
他們兩個的未來綁定一起,自己只要放棄跟趙同風有任何關系的結果,全力去算劉三的未來,一定能從中推出趙同風的未來。
柳錯莫嘴角翹起一絲他人看不清楚的得意。
這種算法乃是他,曾看了三天荷花池小雨,悟出來的道理,雨打荷葉,葉搖池水,萬物相連。
推演算法,連師傅都做不到,隱瞞天地的地步,自然有他可得意的道理。
他閉上眼睛,細細推演。
一瞬間陷入天人之境,他看見劉三身上過去的一切,看見一團小火焰出現在劉三身側,這團火焰,就是個人與世界的關聯。
一個人對世界的影響力越大,那么決定他一生的某件事,所產生的火焰,也就越巨大。
柳錯莫進入這團火焰,他的神識從火焰上方閃過,他竟然驚奇地在這團火焰里看見趙同風的身影。
還不等他從震驚中脫離,他便看見一個遮蔽了天日的火焰,出現在劉三人生線中。
“我的三清老祖啊!這還能繞過去嗎?”
外界,坐在馬車上的柳錯莫身子在顫抖……
斷江疑惑抽出長刀,借助刀光倒影,看清楚馬車上柳錯莫的身子,他疑惑不解:“道家功法修煉起來都這么顛嗎?”
他無奈搖頭,低頭掏出一本被牛皮包裹好的書籍,借著日光細細打量著書上內容。
白五車正巧在這時候走近小院子,看見天上認真讀書的斷江,他忍不住嘆息:“世子就是有能耐,身邊帶個刀客,也是考狀元的好苗子!”
他腳抬起,正準備邁進院子里。
身后響起老太太的叫聲:“村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噓,白馬他奶奶,貴客在院子里呢,你不是說你回去準備酒嗎?有啥事?你們家的酒找不到了?我都給你說好了,讓你埋好,埋好!”
老太太雙手叉腰:“我肯定埋好了!”
“那你還找不到了!”
“誰說我找不到了,壇子我都刨出來了!”
“那酒呢?”
“酒沒了,不過俺家壇子沒事!”白馬奶奶搖頭:“我來找你不是說這事,你快去村口看看,出大事了,外面來了一群官兵!”
“官兵?是不是來找世子殿下的,他現在可是咱們縣的縣老爺,有官兵來找他,也是正常事!”
“不是!”老太太慢慢靠近白五車開口:“他們又是來要稅錢的!”
“大雨災剛剛過去,他們又來要稅錢,真是不給人一點活路啊!”白五車一臉著急。
“那村長,咱是不是請縣令老爺出來主持公道?”
“別,世子剛來黃土縣,他都說了,現在還沒有去縣里上任,外面這些人都是世子的同僚,咱不能讓世子日后做官時候為難!”
白五車把壇子雞放在門口,手上油水想擦在墻上,又有些心疼地,在嘴上抹抹:“走,我跟你一塊出去看看!千萬不能驚動世子!”
白五車乘著風聲離開。
小院子里,堂屋門打開了。
趙同風從門里走出來,好似睡了一覺一樣,神清氣爽。
在房間里,這一刻時間,他已經大致理清楚,自己未來要做的事!
“一個小目標,攘外先安內,我必須讓黃土縣上下一體!哪怕是那些捕快也要跟我一條心!”
他嗅著空氣中的香味,奇怪問道:“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