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遇見天災大旱,都由府學教諭牽頭,組織文會,以詩情表上天,請求上天護衛我大贏子民。”楊同知雙手高舉,面向蒼天。
面對百姓時候,他總是一臉悲戚,好似圣賢書里的人物。
楊同知才氣聚攏于喉,聲音清楚地向四周百姓耳中傳去:“諸位百姓放心,我已經向知府大人上書,明日我會邀請諸位學子,在清江樓舉行停雨文會。”
“諸位學子,也定將共同努力,為我福南府平息這次天降洪水!”
雨里,百姓們看著,正氣凌然意氣風發的楊同知,臉上滿是絕望。
明日?
明日停雨,百姓還有家嗎?
“為何要明日?”趙同風開口:“今日諸位學子,都不約而同地來到跟隨吾來到城門外。”
“福南府文脈不顯,今年府學并沒有多少學子,現在看來府學學子差不多來了七七八八,楊同知,某覺得擇日不如撞日。”
“咱們不如,今日就把這雨停下!”
楊同知自然不愿意,可這其中事由倒是由不得他了。
趙同風一個眼神,薛甲騎馬自人群而出:“少爺有令,今日舉行文會,擺桌子!”
他一聲令下。
天水侯府的車隊里,隨行軍戶們,立馬拉開雨蓬,后面兩輛車上擺放著十余張桌子。
這是趙同風出城時候,示意薛甲裝車的!
為的就是今日把楊同知架起來,不是喜歡捧殺?
那我就看看,你能摔多狠。
楊同知一臉為難,大雨灑漫天,他臉上不是雨水,是汗水。
今日舉辦文會,怎么可能?
今日的雨還淹不得,黃土縣,他若在此地舉辦停雨文會,那知府那,楊知白那邊,該怎么交代。
“萬萬不可,文會一事并非小事,不是說舉行就能舉行,要告上天的!”楊同知心里后悔萬分,他就不該跟著過來。
薛甲走上前,從懷里掏出一根香,掰成三根短香。
他臉上堆起微笑,將香遞給楊同知:“現在,現在可以禱告上天!”
楊同知憤怒揮袖:“這……這成何體統啊!未沐浴更衣,連祭品都沒有,這樣做,老天,圣人都要生氣的。”
趙同風站在百姓中間,看著他的表演:“薛甲,滿足楊同知的一切要求。”
“只要,他愿意,主持今日文會!”
楊同知看著面前赤瞳龍馬上的持戟大將,雙手顫抖。
薛甲是天水侯親衛統領,當年天水侯路過福南府,楊同知遠遠迎接,曾有幸見過他一面。
天水侯乃是中軍都督,身上掛著一品上將軍的虛職,整個大贏,只有他一人有此殊榮,薛甲跟在他身邊,領的也是四品持戟將軍虛職。
他比面前的楊同知還大上一品。
更不用說攔妖州官場,與京都官場相反,從來都是武官地位高。
他不敢接薛甲手里的東西,卻又不敢不接薛甲手里的香。
他只好扭臉看向一邊,大雨中與百姓同淋雨的趙同風大喊:“趙縣令,你一定要逼我不成?”
以下犯上,可是很嚴重的罪名。
楊同知四周站滿學子,遠處百姓快擠滿城門前空地。
他在這種場景下,說這種話無異于撕破臉。
“不是我逼你,是你逼我,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竟從不肯開口叫我一聲趙世子!”趙同風怎么會上他的當。
楊同知想用上下級關系約束他,卻忘了趙同風現在還是未上崗的縣令。
趙同風斬李舉人,用的黃土縣縣令身份,這才名正言順為百姓做主,如今他又靈活上崗,換上趙世子的身份,訓斥這無良狗官。
楊同知愣住,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可惜他敢怒不敢言,因為趙同風身后有無數雙眼睛盯著自己,他站在道德的高點對自己問話,現在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成為打向自己文名,最鋒利的箭矢。
大雨中。
趙同風拱手:“吾今日,借民意,請求大人今日此時,舉辦停雨文會。”
“莫說,祭品不足的話,百姓對朝廷的相信,就是我等向陛下,拿出的最大祭品!”
楊同知手抖了抖:“準了!”
四方路都堵死,此刻連皇上都搬出來,他實在想不清楚,怎么會有如此不按照官場套路出牌的官二代?這些手段都是正經人家能教出來的嗎?
大雨里,不止他一個人奇怪,一雙帶著魅惑的眼睛,壓盯上站在百姓中間的少年:“真是奇怪,我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官!”
她身后老者開口詢問:“圣女,那黃土縣的事,咱們……”
“嘿,那小道士有趣,說話也實誠,他沒騙我,這家伙雖油嘴滑舌,可里外都為百姓著想,是個好官,既然如此,這件事,咱們就不給他搗亂了!”
“那咱們怎么去救……”
“還有下次機會,先看看,這小官爺到底要做什么!”
城墻上,樓臺中。
知府老爺透過窗戶,看向外面厚厚雨幕,他手里抱著一只老貓盯著大雨里的少年,嘆氣搖頭:“終究還是年輕了,這種事情怎么能自己出頭呢!”
“不僅把楊同知放在火爐子上烤,還讓自己也跳上火爐!”
他從一旁盤子里,捻起一條切好的魚肉,提溜到貓嘴邊。
“停雨文會,就一定能停雨?要是雨不停……”知府老爺盯著大雨中黑壓壓的螞蟻。
那是一個,又一個從絕望里跑出來的人。
“要是雨還沒停,百姓失望是小,貿然給這場雨打上天災的標簽,衙門就不得不賑災了!可衙門哪還有糧啊!”
“天圣人啊!咱都這個歲數,還要受這個罪!”
“還是你最幸福,蹲我懷里,吃著魚片,真讓人羨慕!”知府老爺放下貓站起,小心翼翼地爬在窗戶邊,怕被人發現,又怕看不見外面好戲。
大雨還在下,好似不把江河下決堤,不把人下死就不會停。
城門下,學子們分開站立。
薛甲面前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文房四寶。
他面無表情盯著眾學子,大喊:“有詩才者,可前來寫出,為我福南府停雨盡一份力!”
府學學子,相互看看,皆有些無奈。
詩詞不是粑粑,蹲下就能寫出來。
他們倒是準備一些,可這個界面誰敢拿出來?
學子想看盡搖頭。
人群里,微弱聲音,突然打破這寧靜:“學生,學生準備了一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