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出去的趙六寶摔的渾身都在疼，一個勁兒叫著哎呦。

幾個跟他玩兒得好的男孩兒忙上去把人扶起來，還笑話了他幾句。

趙六寶長這么大還沒被人打過，更別說是被賠錢貨女娃打。他登時又羞又怒，指著小幼娘姐妹倆便道：“快上，都給我上！要是能把她們手里的東西搶回來，我就做主把這只野雞給你們！”

一聽要給他們野雞，幾個男孩兒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他們不自覺舔起了嘴唇，像是已經嘗到了雞肉的美味一樣。

被這些人不善的目光盯上，小幼娘怕得都在發抖，可她握著姐姐的手卻沒有絲毫松動：“姐姐快跑，把雞蛋帶著一起跑！快回家去，讓娘過來，娘可厲害了，一定能把他們打跑！”

她顫抖著擋在了趙五娘身前，明明整個人怕得要命卻要護著姐姐。

這是趙五娘第二次被妹妹護在身后了，這種被更弱小的存在保護的感覺她從前從未經歷過。可奇怪的是她絲毫不覺得討厭，更不覺得小幼娘擋住了她踹人的動作，只覺得空蕩蕩的心里好像正在被什么東西填滿。

她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聲音比先前不知道溫柔了多少倍：“別擔心，有姐姐在呢。”

話音落下，那六個男孩兒已經再次揮拳襲來。趙五娘隨手撿起地上的樹枝就毫不客氣地沖著幾人抽了過去。

小幼娘甚至都沒看清姐姐的動作，只聽得一片“哇哇”的慘叫聲，被打得跟孫子一樣亂叫亂跳。

別說搶她們的東西了，就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一根細細的樹枝在趙五娘手里瞬間成了絕世寶劍，她三下五除二解決了這群攔路的男孩兒，又轉頭把視線對準了早躲到幾米開外的趙六寶身上。

趙六寶被她兇狠的目光嚇了一跳：“賠錢貨，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敢打我，我就讓奶把你們倆都賣了！”

趙六寶年紀小，晚上睡得也踏實。再加上老三夫妻不愛跟孩子說家里的瑣事，也就導致他根本不清楚現如今的趙家已經不是趙老太做主了。

趙五娘懶得搭腔，手里的樹枝毫不客氣落在他身上，直到把這小子也抽哭了，她才對著已經傻了眼的小幼娘招了招手。

看見姐姐在叫自己，小幼娘邁著小短腿噠噠跑了過來，就聽趙五娘輕聲問她：“趙六寶從前欺負你沒？”

小幼娘默默點頭，她每次從山里帶回來的好東西自己都沒嘗過就會被趙六寶搶走。先前小幼娘實在想吃雞蛋了，就自己偷偷留了一枚沒有交給趙老太。

這事兒被眼尖的趙六寶發現后直接捅給了趙老太知道，那一天小幼娘不僅沒了雞蛋，連晚飯都沒吃成。

晚上她的小肚子叫了一整夜，小幼娘只能悄悄爬起來喝涼水。

看見妹妹點頭，趙五娘立刻踩著趙六寶又狠狠抽了他幾下，直到把人抽得鼻涕眼淚流了滿臉，她才冷聲警告道：“給我記住了，以后不許叫我妹妹賠錢貨，也不許再欺負我妹妹。否則我就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趙六寶實在被打怕，那細細的樹枝抽在他身上簡直比親爹的巴掌疼一百倍。

他抽抽噎噎地答應了下來，可心里小幼娘兩人全是恨意。

趙五娘滿意地丟開了樹枝，也不去看這群挨了揍的小子們，只溫柔摸著妹妹的腦袋：“幼娘以后遇到壞人欺負你也別怕，不管是娘還是我都會保護你的。誰要是敢罵你或者打你，你就回來告訴我們，姐姐幫你出氣！”

小幼娘蹭了蹭姐姐溫暖的手，她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熱熱的，心里積攢了多年的委屈正在一點點消融。

姐妹兩個手拉著手，也沒管那些挨了揍的小子們，就這樣踩著夕陽的余暉回了家。

江秋娘和趙老二老早就端著椅子坐在門前，就等兩個姑娘回來了。

老遠瞧見了收獲頗豐的兩人，還不等鄰居老太太們上前看個稀罕，江秋娘就一把接過了大姑娘手里的野雞，又招呼著趙老二掏走了小女兒衣兜里的各種果子、雞蛋回家去了。

等他們問清了這些東西是怎么來的后，江秋娘一把將小幼娘抱了起來，蹭了蹭她軟乎乎的小臉：“娘的閨女真有本事，居然找到了那么多雞蛋還抓到了一只野雞。等明兒個咱們就讓你二哥哥親自下廚，燉雞給你吃好不好？”

吃了幾頓趙四寶做的飯，如今的小幼娘已經對這個二哥哥的廚藝很是自信了。

一聽要讓二哥哥燉雞，她沒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高興道：“野雞大，我們一起吃，都吃！”

她還伸手摸了摸江秋娘過分瘦削的臉，心疼地親了親：“大家都吃，要多多長肉。孫秀才叔叔說了，吃的多身體壯，就不會生病了！”

趙老二這些日子沒少從閨女嘴里聽到“孫秀才”這個三個字，他好奇問：“孫秀才是誰啊，我怎么沒印象，幼娘你是從哪里知道這個孫秀才的？”

“孫秀才叔叔就是孫秀才叔叔啊，他住在咱們家后面，那棵大柳樹旁邊。村里的叔伯們都說，那是有大學問的！他教過幼娘讀書呢。”小幼娘認真介紹道。

“呦，我們幼娘還讀過書呢，那孫秀才都教了些什么啊？”江秋娘說著放下了小幼娘，伸手把那野雞綁了腿和翅膀，丟進了雞圈里。

小幼娘看著親娘動作，還不忘握著姐姐的手一字一頓認真道：“教了我好多呢，我會背‘人之初，性本善’……”

聽著小姑娘軟乎乎的背書聲，趙老二也小心地把閨女兒帶回來的雞蛋挨個放回廚房柜子里，那幾個毛梨子他三兩下就削了皮切成小塊兒，拿了盤子端出來。

毛梨子不夠，一看就是小幼娘自己省著沒吃，帶回來給他們嘗味道的。

這種事這幾日小幼娘沒少干，趙老二幾次跟她說過要對自己好一點，可這個孩子大概是沒怎么收到過旁人的善意。他們只給了她一點點溫柔，她就想把自己擁有的所有好東西都交付出來。

趙老二不知道該怎么讓閨女改了這個習慣，如今一聽她提起這位孫秀才，他腦子里立刻有了想法。

他叫了兩個兒子出來吃毛梨子，而后便對小幼娘道：“看來這個孫秀才叔叔幫了咱們幼娘不少事情，那明兒爹帶你去看一看孫秀才叔叔好不好？”

小幼娘一反常態地皺起了眉：“爹爹想去見孫秀才叔叔嗎，可是他脾氣有點不好哦。”

趙老二不在意地擺擺手：“沒事，我相信愿意幫咱們小幼娘的人肯定壞不到哪里去。人家教了你讀書就是你半個師父了，我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自然得去見見你師父才是。”

小幼娘皺緊的眉頭沒有絲毫松開的跡象，她認真看了看親爹的表情，確認他的想法十分堅定，這才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既然你這么想去見他，那咱們就去吧。不過，爹爹要相信我，孫秀才叔叔的脾氣真的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