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新郎十六婦,蒼蒼白發對紅妝,李大人倒是人老心不老,新娶的妾比兒子都小,一妻二妾還嫌不夠?”
大明律有規定,官民四十無子方可納妾,違者笞四十。
不過違者甚多,所謂法不責眾,李之寧也不怕。
“沒招,誰叫咱天生精壯,不似某些人想精壯也沒機會咯。”
“大膽!”
兩邊侍立的錦衣衛士見他當面嘲諷自家廠督,拔刀相向。
韋瑛臉色也難看起來,擼起袖口準備動手,以往西廠還在時,哪有人敢這么囂張。
眼見就要挨一頓揍,李之寧嘴角掛起一絲得意。
對于文官來說,有時候被打是一種好事。
就如同受廷仗,只要打不死那就是名聲大噪。
且只要挨了打,那么輿論上他們就自然而然站在上風了。
“咚咚咚……”手指敲動桌面的聲音在大堂回響。
韋瑛聞聲向上看去。
許化田依舊是那副淡漠的神情,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打。
“李主事說得在理,咱們也得以理服人才是。”
“裝模作樣。”李之寧見他沒發怒上當,不屑地冷哼一聲。
韋瑛是真手癢了,但還是聽令回轉,拿起一旁的文書念了起來。
“成化七年,李主事外巡淳化縣河道,年內得一百二十畝上好水田,翌年夏,河道多損毀,成化九年,巡查河南地方水利,年內在老家新購良田二百三十一畝,另外又娶一妾,同年河南水患……”
約莫一柱香后。
韋瑛清了清說得有些痛的嗓子,對著汗流浹背的李之寧抖了抖厚厚的文書:“李大人,再往下說的話,光你一個人的腦袋可就不夠了,成化十二年,以銀賄御史,同年,私下辱圣……”
“夠了!夠了!”李之寧歇斯底里地大吼。
他后悔方才表現得那么囂張了。
鬼知道這些見不得光的事情,許化田是怎么打探到的。
簡直要了老命了。
“屁股不干凈就算了,嘴巴也不放干凈些。”
李之寧再無一絲囂張氣息,跪在地上滿臉堆笑的討好許化田。
“是是是,廠督說得是,下官滿嘴噴糞,污了您的耳朵,實在該死。”
“那接下來的話,別再污我耳朵了,記住了,有些事別說你一人,就算拿你三族的腦袋來都填不滿。”許化田不在意地端起茶杯。今天話說得有些多了,得潤潤嗓子:“說得好的話,前面的那些話我就當沒聽過。”
“下官了然。”李之寧嘴唇干裂,喉嚨干渴卻不敢討水喝。
“說吧,往上說,往高了說。”
“工部都水司分內外署,外署管地方河道役夫和相關錢糧,內署多有巡查,但實則早在下官升任主事之前,上下就已是沆通一氣貪墨錢糧,驅使役夫私用……”
直到李之寧走后,楊繼宗再次來到大堂。
他盯著許化田,眼神不善:“你早就查明他們說得這些事,為何還費力氣專門請我來旁聽。”
許化田不置可否:“世人不會相信一個宦官會真的為民查案,用不了一番折騰,真相就成了污蔑,奸人搖身一晃就成了君子。”
“這天下啊,掌握話語權的從來都是文人。”
楊繼宗臉色不好看:“你想借我的名頭把這件事坐實了。”
“那得看楊御史是不是真的和傳言一般,正直忠貞。”正直二字的音壓得很重。
“可你答應他們不再追究罪責。”楊繼宗反問道。
“沒錯,我是答應了他們,我向來不失信于人,唯一的問題是,楊御史你可沒答應他們。”許化田毫不掩飾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自詡正人君子的楊繼宗聽不得這種無恥至極的言論:“卑鄙之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許化田欣然接受。
二人話不投機,楊甩袖回到暗室,許化田繼續審下一個人。
一直審到日頭昏沉才作罷。
“走吧,今天的事夠工部受得了。”
此時正是官員下值,大多數低級官員都是靠兩條腿走,少部分家境富裕的官員騎著馬,家境次一點的則騎著驢。
唯有極少數官員能乘轎子。
倒不是一頂轎子比養馬珍貴很多,而是按規制,在京官員三品以上才能乘轎。
因此才造就眼前的情景。
不過這種規制,讓人找起高官來簡單了許多。
堵在皇城前官員必經的道路上攔截就是了。
唯一需要考慮的是,轎子旁多有隨從,你得先考慮能不能沖過他們的防守。
但有些走到絕境的人,已然顧不得那么多了,冒著被扭送官衙的風險不顧,見人就攔。
這種人很少,但不是沒有,就好比當下出現在許化田眼前的一對姐弟。
二人見轎子就攔,奇怪的是,那些高官愿意接見的不多,但卻都沒有過多怪罪二人沖撞之罪。
“他們是誰?”
韋瑛連忙回話:“工部營繕司主事秦邦業的一對兒女,來此是為秦邦業求情。”
“靠近點。”
韋瑛聽到話后一愣,隨后臉上掛上一絲莫名的表情,趕緊招呼轎夫向前靠。
直到轎子到姐弟二人的距離,近到足以清清楚楚地看清那女子還未完全長開,但已現傾城之姿的容貌之時,許化田才喊停
“好了。”
見到女子的容貌,韋瑛更確定了自己心頭的想法,于是主動請纓:“廠督,此事卑職保證給你辦得干凈漂亮。”
許化田轉頭瞧了一眼低著頭的韋瑛,他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但……算了,也差不多了。
他確實貪眼前麗人的身子,只不過貪的是她的心頭精血。
這個女子竟是他搜遍六宮而不得的天生靈根之人。
這算什么?
得來全不費工夫,還是轉角遇到愛。
天生靈根之人難得一見。
他還以為除了元春,短時間內,再難尋找到第二個天生靈根之人。
這秦邦業之女到底何方神圣?
“可知此女何名號?”
許化田的問題有些古怪,在大明女子名諱不輕易示人。
好在秦邦業在入獄之后受到了東廠關注,將其家底查了個底清。
“回廠督的話,此女名可卿,不是秦邦業生女,乃是其養女。”
許化田淡漠的臉色露出一絲詫異:“秦可卿?”
他可太熟悉這個名字了,十二金釵之一嘛。
他不是紅樓迷,對于紅樓的劇情就知道個大概。
穿越都十三年了,勉強記得的拿點劇情早忘得差不多了。
唯有十二金釵的記憶過于深刻,她們來歷事跡記不清了,名號倒記得各外清楚。
“賈元春、秦可卿都是天生靈根之人,難道……”
一個想法在他心頭產生。
難道十二金釵都是天生靈根之人?
可是為什么呢?
唉!都怪這個世界太奇怪,早知如今,當初就該好好看看明史,對了,還有紅樓夢。